桑吟惊疑不定地望着她,似是羞愧,竟涨红了脸,嗫嚅道:“温妃娘娘,此事乃沈庶人谋害,妾身和姜御女都不知妾身有孕在身,姜御女从静安宫出来,不过是无意中撞到了妾身,姜御女也因此被杖责,妾身怎还会怪她?妾身与姜御女一同参加采选,一同住在毓秀宫,又一同入宫,都是侍奉陛下的嫔妃,妾身知晓姜御女是个良善之人,还望娘娘莫要再纠结此事。”
她诚恳地说着,又磕了个响头。
唐文茵深深俯视着她,闭眼摇头,“可惜你出身微末,否则,有此心机,宫中又有何人可比得过你?”
桑吟只觉得她话里有话,眉心一跳,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人箍住了双手,无法动弹。
“温妃娘娘!”
看着从上位走下来,一步步靠近她的唐文茵,桑吟吓得花容失色,“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唐文茵含笑不语,将红绸缎掀开,慢慢从酒杯里斟了一杯酒,小巧的酒杯上镶嵌着几颗宝石,清澈的酒水从壶口缓缓泄出。她斟了满满一杯,握在手中,递到了桑吟的面前。
“桑贵人,当日在梅园,除了你们三人,还有昭妃娘娘,你的所作所为瞒得过旁人,却为昭妃娘娘亲眼所见。你踩着姜御女上位,这是你的本事,本宫不怪你。”
唐文茵勾唇冷笑,酒杯停在了桑吟的唇角处。冰凉的触感让她陡然瞪大了双眼,抿紧了嘴巴。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要了她的性命。姜御女是如何死的,想必你比本宫更清楚,桑氏!一命偿一命,你害死了本宫的瑢儿,本宫今日便要了你的性命!”
唐文茵递了个眼神,长清立即捏住了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了嘴。
桑吟拼命摇头,终于在酒水要倒入喉咙之际喊出了声:“温妃娘娘,妾身没有——妾身没有想要害死姜御女,是胡修仪,都是胡修仪让妾身这样做的——”
唐文茵不为所动,酒杯倾斜,为她灌完了一杯酒。
桑吟被捏住了下巴,一张脸尤为惨白,她躲闪不得,冷冽的酒水入喉,带着灼热和疼痛之感,仿佛下一瞬就会要了她的性命。
“咳咳——咳咳——”
唐文茵冷眼看着她使劲挣扎着,要将酒水吐出来的狼狈模样,眼神中平静无波,冷声:“胡修仪与本宫无冤无仇,岂会害了本宫的表妹?”
她一抬手,示意宫人们松开桑吟。
桑吟甫才被松开,就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即俯身干呕,恨不得将所有的酒水都吐出来。
唐文茵拧了拧细长的眉,出声打断她的动作,“来人!”
桑吟此时发髻凌乱,泪眼朦胧,一听她下令,随即止住了干呕,跪拜在地,哑声道:“温妃娘娘,是胡修仪,她想利用姜御女挑唆您与沈庶人,姜御女死不足惜,可您对姜御女却十分看重,倘若能让姜御女的命激发起您的斗志,让您与沈庶人争锋相对,对胡修仪来说,可谓是一箭双雕。”
唐文茵被这话听愣了。
什么叫利用姜瑢的死,激发她的斗志?
“娘娘您明明身居高位,与荣妃娘娘平起平坐,可您却什么也不争,连殿下都给您机会,让您与荣妃娘娘争权,您明明什么都不怕,却偏要处处忍让荣妃娘娘,娘娘啊,是您自己太不争气了,若非不是您,我们又何必要姜御女的性命呢?”
桑吟哈哈大笑。
“是您不中用,护不住姜御女啊——”
“啪——”
长清一巴掌甩出去,用力之重,让她自己连退好几步。
“温妃娘娘面前,桑贵人岂能如此放肆!”
桑吟被打歪了头,火辣辣的疼痛同那酒水一样,都带着灼热之感。她捂着脸,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温妃娘娘,好一个温妃娘娘,您说妾身出身微末,可没了靖安侯府,您又如何能这般高高在上?您凭什么看不起妾身?你们又凭什么看不起我?”
桑吟大声喊道:“若出身有的选,我不信我与你是云泥之别。”
“呵——”唐文茵捂着胸口,发出一道短促的气音。
她看着与平常判若两人的桑吟,扯了扯唇:“这就是你真正的想法吧。本宫从前从未看不起你,是你自轻自贱,以出身家世论尊卑,人贵自重,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又何必扯这个幌子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借口?胡修仪如此,你也如此,你说是我无能,护不住瑢儿,想让我与荣妃相争,可争来争去,最终又是为了什么?人活着,便只有与人争这一条路可走吗?我不争,想走另一条路,倒竟成了我的错了。”
唐文茵压了压眉,想哭却又想笑:“你们倒是争,可到现在又争得了什么?”
“争到最后,连命都没了,何必呢?”
桑吟冷冷地盯着她,目如寒冰,“你出身侯府,身居妃位,当然不必争,难道你以为世上的人都如同你这样生来就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吗?我们不争,便只有任人宰割、等死的份。你什么都不懂,看你这般模样,实在让我觉得虚伪至极!恶心至极!”
“放肆!”长清怒不可遏,又要上前给她几巴掌,唐文茵却伸手拦住她,自己站在桑吟的身前,给了她一巴掌。
“同样的话,本宫送给你。”
“末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1唐文茵瞥她一眼,表情冷漠地转过身,“来人,将桑贵人送至宫正司。”
桑吟有须臾的慌乱,高声道:“宫正司是审问、关押宫人的地方,我是陛下的桑贵人,陛下要是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唐文茵却恍若未闻,踏出了正殿,任由她在背后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