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了,他信誓旦旦地说:闻珏会信任他。信任?
此时此刻宁嘉青才倏然发觉,这东西他们之间真正有过吗?
就像那一日,自己在狭小的浴室帮闻珏洗去满身的鸽子粪水。
闻珏对他说,“你对我一无所知。”
而他回复,“你也是。”
其实他们之间,从一开始本没有信任。
可他仍不死心,的确不死心。
宁嘉青俯身靠近闻珏,双手紧紧握着轮椅扶手,手背青色血管棱起,发红眼底紧盯他:“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那晚你说奖励我十分钟的时间,无论作何坦白都会原谅我。”他像是丢掉尊严作最后的哀求,卑微而低哑:“假如我当时向你坦白所有的事,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
又是沉默,闻珏没直接回他,而是轻声说:“嘉青,谢谢你。”
宁嘉青微微一怔,“谢我什么?”
闻珏那双标致优雅的瑞凤眼,此刻温和笑意不再。
像是覆了层薄薄的雪,叫人冷而生畏。
声音也是如此,淡漠而疏离:“与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像一只昆虫采撷花蜜,做了一个甜蜜轻松的梦。梦里我忘掉了从前,忘掉了自己……也忘掉了阿暹。”
时隔多年闻珏再主动提起阿暹,眼前晃过的那些零零散散的破碎画面。
像一把被沉入湖底的生锈的锁,如何用力也打不开,只得抖了一地的铁屑。
“可那花却是罂粟花,只能短暂麻痹神经,幻境消散过后是挣不开的现实。”闻珏抬眼看向他,告诉他答案:“如果那时你向我坦白,我只会更早离开。”
终于,宁嘉青握着轮椅的手渐渐松开了。
被长久攥着的黑色扶手,沾了一片湿润的汗。
闻珏不再看他,推动手轮圈,“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走了两三米,他停下,头也不回地说:“我想你应该想清楚了,明天一早我会离开。”
背后没有任何响声,闻珏缓缓地合了下眼睑,正准备走时,手还没碰到轮子。
却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托起,他只觉腰间牢牢禁锢,耳边胸前是沉重的呼吸声。
再回过神来时,已被宁嘉青重重地摔在卧室的床上。
后脖颈和头被宁嘉青一手托住,闻珏没觉疼痛,只有片刻的失重感。
视觉渐渐清晰,眼前这张年轻英俊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