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你的福,这是我活的这些年遭受敌意最多的一次。”
闻珏失笑,将冰棒递给他,“补偿。”
宁嘉青接过咬了口,冰块混着糖浆蔓延口腔,甜得他皱起眉。
“他叫莎萨,生母是印度人。”
其实宁嘉青认出他是宣传墙照片里闻珏喂饭的那个小孩,六七年过去,至少有十二三岁了,个子没长太高,身材还是瘦瘦小小的一个。
女老师向他介绍了莎萨的身世,生母被丈夫送到代孕中心。生下他之后雇主联系不上,便扔在了恒河边,被当地政府救助。身体健全没有残疾的小孩是最好被领养的,但他性格孤僻,咬伤原养父母的亲生女儿被送了回去。后来几经辗转,一直生活在这里。
莎萨不会英语,也不与人交流,总是打伤别的孩子。就在这里也考虑拒绝收容时,闻珏来了。他用印地语和他交流,逐渐地莎萨开始改变。
老师说他总是盼着闻先生来,平时不遵守纪律只要提到闻先生,便会乖乖听话了。
“几年前我问过他有没有梦想,他说有。问他是什么,他说是死亡。”
宁嘉青一时无言,手里的棒冰传来冷意。
“莎萨希望早日死去,身体焚烧在恒河边,灵魂到达他们的圣地冈仁波齐。”闻珏神色淡然,轻声说:“自己能选择死亡的方式,何尝不是一种自由。”
看着闻珏近在咫尺的侧脸,宁嘉青突然觉得遥远陌生。似乎肉体空壳下的内心,无人知晓,也无人接触。
傍晚时分闻珏要离开了,福利院的孩子们依依不舍,甚至嚎啕大哭,年迈的院长红着眼拉着他的手。当然少不了两个摄像机怼在前面,记录感人的时刻。
宁嘉青见不得煽情的场面,站在墙边的树底下,从烟盒敲了支烟叼在嘴里,看了眼福利院的牌子,没点火,把打火机揣了回去。
他看到人群外那个叫莎萨的印度男孩始终没凑过来,抿着唇远远站着。
闻珏也像是早就知道他在那,抬起头朝他招了招手。莎萨很快跑过去,蹲到闻珏面前。闻珏说了句印地语,这个印度男孩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残缺的牙齿。
好巧不巧萨沙也看到了宁嘉青,他突然抱住闻珏,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又瞪了一眼自己,起身跑远了。
宁嘉青眯起眼,烟几乎要咬断。
闻珏本来要搭媒体的车回去,宁嘉青却自作主张地把他抱上车,折叠好轮椅关上门,“还是那句话,做戏要做足。”
回去的路上,宁嘉青随意地问他刚才在门口时,同莎萨说的印语是什么意思。
后视镜里的闻珏闭着眼,轻声说:“这是我和莎萨的约定,不能说。”
心头像有什么东西细如棉线,被轻轻牵动,又升起无以名状、混沌不清的烦闷。
此刻宁嘉青明白过来到先前看那张照片时不适感来自何处——他在闻珏身边的孩子里,看到了曾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