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彼安回过神来,怒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兰吹寒没有回头看江取怜,尽管他能感觉到背后灼热的视线,他沉声道:“彼安,让我来处置他。”“你要怎么处置他?”解彼安寒声道,“他只有两个归宿,第一,魂飞魄散,第二,下地狱。”“我与他,还有未完之事。”“你们之间有何恩怨情仇,都不是你救他的理由。”解彼安咬牙道,“他害死我师尊,害死无数人,害得人鬼两界大乱,他必须死。”江取怜低低笑了起来:“你们这是在演哪一出?兰吹寒,或者我该叫你兰江?”兰吹寒身形一顿,却依然没有回身。“怎么,都过去六百年了,你我都已经转世,你还是不看我?是不屑,是不想,还是不敢?”“……”兰吹寒缓缓转过身去,他凝眸望向江取怜,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哈哈哈哈哈……好看吗?我们这幅样子,好看吗?”兰吹寒低声道:“你又是何苦。”“‘何苦’?我也想知道,我是何苦。江取怜死死盯着兰吹寒的眼睛,“那你呢,你今日救我,是为了什么,总不会就因为睡过我吧。”兰吹寒轻叹一声:“我不想你变成这个样子,不要一错再错了。”江取怜继续笑,笑得停不下来,笑得愈发癫狂,笑出了满眶的泪水滑落,身上的血不住地渗出将他层层缠绕的鬼柳,染红了翠绿的柳枝,也染红了他的双眼,他的面容逐渐扭曲,双目腥红一片,他突然大吼一声,阴气暴涨,缠身的鬼柳这一次竟被震碎做齑粉,他重获自由的那一瞬间,就猛地扑向了兰吹寒。兰吹寒明明可以闪躲,却又硬生生克制住了这避险的本能,他就那样站在原地。任凭江取怜将他扑倒在地,张嘴咬住了他的脖颈,并狠狠撕下了一片肉!剧痛迅速蔓延全身,但这也比不上心室的绞痛,兰吹寒双目酸胀,在些许模糊的视界里,他看到了江取怜那猩红的双眼和狰狞扭曲的脸,还有如野兽见到猎物时迸发的最原始的饥饿。饿鬼的本我在江取怜体内苏醒,他失控了,他疯狂地撕开兰吹寒的衣物,利齿穿透那白皙的皮肉,淌下殷红的鲜血。解彼安拼尽最后的力气,袭向江取怜。兰吹寒却紧紧抱住正在吃他的江取怜,忍着剧痛飞身而起,退向远处。范无慑没有再追,他对江取怜的下场不感兴趣,同时他也已经自顾不暇,阴气大肆入侵他的体内,他的瞳仁正在失去最后一点白。“兰吹寒,你不要命了吗!”解彼安气急攻心,可他已经无力再战。社稷图上的地形地貌消失了,但城墙被永远地留在了那里,已经有许多鬼民翻越了城墙,逼近冥府。而范无慑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他们真的没有时间了。“不要过来。”兰吹寒的脸惨白一片,巨大的疼痛侵蚀了他的神智,让他有短暂的恍惚,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他艰难地抬起手,抚上了江取怜浓黑的长发,颤声叫道,“阿云。”这一句“阿云”仿佛有什么魔力,竟让一个只剩下本能欲望的饿鬼怔住了。他嘴里还含着半片新鲜的肉,却停止了对兰吹寒的撕咬。“我不是没有看到你,我不是不想看你,我也记得你的名字。”兰吹寒的声音依旧在发着抖,“只是,前世的我,修的是清心净欲之道,早已经没有了七情六欲,我无法回应你。”江取怜猩红的双眼满是挣扎,他的理智在与饿鬼的本能抗争,像一股清流与浊流的汇战,究竟是它洗去它的污浊,还是它玷污它的清澈,不到最后一刻,胜负难料。在他数百年的修行中,只有不断提升的修为令他能够扼制饥饿,可一旦他真的饿了,一旦他失控了,在吃饱之前,断无清醒的可能。然而,这一声阿云,竟在紊乱的欲念中死死揪住了他的一丝神智。“阿云,我从来不想看到你变成这样,真正的你,不是这样的。你堕入饿鬼道,我亦有罪。”兰吹寒看着怔愣的江取怜,伸出手,抚向他的面颊,“够了,别再作恶。”江取怜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他眼中的癫狂在慢慢褪去,他嘴角还沾着兰吹寒的鲜血和碎肉,他像是由鲜血融合而成,红的炽烈,红的刺眼,那妖异阴邪的美,令人畏惧又令人着迷。他的红,有一半源自自己的血,尽管他只是灵体,可也已经千疮百孔,在失去欲念的支撑后,他的身体倒了下去。兰吹寒抱住了他,心中满是悲怆。他前世曾为天神,却仍然无法参悟天道,否则他就不会苦思不解、上下求索,为何他们要经受这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