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瞬间炸开,他有些不确定,紧紧看着林杨的背影,心底的情绪却更先升腾起来,他问林杨:“你说什么?”
林杨已经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语气还是淡淡的:“我说今天太晚了,就在这住吧!”
今晚……住这!
没听错吧
崔裎的情绪已经先于他本人做出了反应,林杨答应他住这,尤其还是在刚刚那种事之后答应他住在这,众所周知便利店里只有一张床,那岂不是……林杨这是变相地答应他了吗?
喜悦在接下来的十多分钟内完全占据了崔裎的大脑,他像个孩子一样,呆愣在原地,不可抑制地傻笑起来,看着林杨拿了衣服去洗澡,整个人头脑都像在放烟花,等到烟花放完,林杨洗完澡出来时他还有些恍惚,林杨催他去洗澡时他才反应过来:“好,我马上去!”
十分钟快速洗了个澡,出来时林杨已经换好了睡衣,躺在了他惯常躺的那边,崔裎笑着走过去,还问林杨要不要关灯。
林杨看他一眼,说先不急,崔裎便上了床,躺在林杨身边,心脏还是在狂跳,无法抑制的兴奋,整个人都像在膨胀。
林杨完全无视了某人的情绪,待他躺下来后,两人的肩膀挨着,林杨还往旁边挪了一寸,崔裎看见了,只当林杨嫌弃他刚洗完身上还有水汽,连忙说:“我今天擦干了。”
林杨有些哭笑不得,“我知道。”
崔裎又靠过来些,想去抱林杨,又怕林杨生气,想了想还是没有抱,就这么挨着人,轻轻叫他的名字。
林杨没有应,却问他:“困不困”
崔裎摇摇头,现在还怎么困叫他现在再去军训一个月跑十公里都不在话下。
林杨看他的确振奋,也不顾忌了,直接说:“崔裎,别喜欢我。”
“嗡”一声,崔裎感觉自己的大脑宕机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杨:“你说什么?”
崔裎想找出自己听错的证据,可下一秒,林杨又重复了一次。
崔裎一颗抛高的心瞬间摔碎,眼底的情绪已经饱胀,身体的热意退去,剩下的只有浑身冰凉,却还是忍着,他问林杨:“为什么?”
林杨在他有些噬人的眼神里直直看了过来,语气仍然没有很大起伏,问他:“郭老头是不是和你说,我很可怜,也很懂事,人很善良,对谁都好”
崔裎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头,事实上在他眼中林杨也是这样的人,郭老头的总结很中肯。
可林杨说:“不是这样的。”
崔裎看着他,敏锐地察觉到林杨的情绪有点不对劲,他叫他名字,可林杨不应,只继续说:“你不是总好奇那场大火吗?”
“郭老头和你怎么说的说那场大火里,我没了亲人,人也被烧伤,成了个没人要的小可怜吗?”
崔裎没有说话。
“崔裎,如果我说我过得好,就是因为那场大火呢?”
崔裎有些不解地蹙起眉来:“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我,我的家人不会死在那场大火里,这样也喜欢我吗”
崔裎愣住,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林杨却很平静:“那场大火烧在我七岁半,那天是个暴雨天。下午放学我没有伞,书包被淋湿了,里面有第二天要交的作业,所以我半夜偷偷去店里拿了风扇吹作业本,起火时是半夜一点,我还窝在被窝里画画。”
林杨看着他:“也就是说,我是最先发现火情的人。”
七岁的林杨那时候还没有成为校园暴力的对象,却在忍受着别的暴力,那是来自世界另一极的权威,他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暴力的来源和他的来源是同一处。
他的母亲在结婚之后八个月就生下他,最开始他也以为那不过是早产,因为周围的人都是这么说的,那时候他很小,并不懂得太多的道理,只是日复一日地听着周围的人说他早产能有这体格,是他妈妈的福气,每当这个时候,他妈妈便会不说话,等背过人了就会生气,用长长的指甲拧他的胳膊,林杨被她拧得大哭,她就会骂:“哭啥子哭!哭有啥子用,要不是你,我咋个会这样哦!”
小时候的林杨不理解,很多真相其实是靠后来零碎的记忆和猜测拼凑而来,他只记得在还没有人讨论他长得像爸爸还是像妈妈的时候,他曾经拥有过一段很温馨的时光。
那时候他们有自家的一方小店,父亲负责搬货摆货,母亲便负责收钱,靠着街坊邻居的照顾,生意勉强红火。
但这是别人看到的表面。
他的父亲林强是一名很老实的工人,虽然后来“老实”这个评价被林杨推翻,但在大多数人眼中,包括郭老头,在提起林强时,率先想到的仍然是“老实”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