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也没有依傍,能从中周旋,让赵郗侥幸逃脱已是极限。赵郗不语,过了几息,他才道:“说的倒是有鼻子有眼,但知道真相的人俱已亡故,湖阳一事,全是随你胡诌。”虽这样反驳,赵郗也隐隐知道不是胡说。譬如湖阳生得貌美,却与昭帝还有他们兄弟一点也不像,长大后的眉眼倒有几分随了沈延方。推及她出生的日子,也对不上对外所说丽嫔同昭帝相遇的时间,只推到早产头上。因为是位公主,当时竟也无人深思。听见赵郗如此说,赵陆下意识皱眉:“我并未胡诌,父皇同沈将军的书信可证。当年替丽嫔接生的嬷嬷,我也快找到了。”去年宫中疯传湖阳非昭帝亲生,孙太后就有心去找接生的嬷嬷求证。但时移世易,找了一两次杳无音信,孙太后也就放弃。横竖那时宫里她说了算,赵宜安是不是亲生,还不是孙太后一句话的事情。没想到却是赵陆屡败屡战,最后寻到了人之所在。赵郗全程就没过放松的时候,听见赵陆讲话,只道:“难道你要这样对湖阳去说么?”赵陆虚虚握拳,又慢慢松开:“自然……不妥。”“很不妥。”赵郗落井下石,又说,“湖阳才恢复记忆,等她调养好了身子,我或许要带她离开。”赵陆一惊:“她已不是你妹妹。”“她怎么不是我妹妹?”赵郗反问,“我看着她长到十七岁,她就是我的妹妹。”赵陆不想放弃:“总要问过宜安。”“你别侥幸了。”赵郗转开头,不想同他拉扯,只道,“出来一天,湖阳必定想我,告辞。”说完便起身走出暖阁。一时暖阁内只剩赵陆,赵郗的话翻来覆去在他心中打转。他忍不住闭上眼,朝后靠去。别侥幸了。金公公回来时,就见赵陆倚在宝座上,闭着眼睛一声不发。他吓了一跳,忙上前询问:“陛下?”赵陆睁开眼,先恢复了坐姿,又平静问道:“人送到了?”金公公松了口气,回道:“送到了,金缕也留下了。”赵陆便点头:“那就好。”金公公垂下头,没了声音。赵陆等了一会儿,自知这是赵宜安无话转达的意思,便挥了挥手,叫金公公退下。赵郗说,赵宜安一日未见他,必定想他。那赵陆呢?离开他那么久,只在映天的火光中匆匆一会,背着光面目模糊。她会不会想他?还是庆幸,自他身旁逃脱。忽觉无力,赵陆合上眼,任由四周陷入寂静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也发包奥从前花园正翻修,山坡上围了长长的帷幔,好将劳工与府上女眷隔开。姚沐在凉棚里待了一个多时辰,觉得太晒,又躲去了花厅。花厅里摆了一大缸子冰,里面湃了各类瓜果,姚沐嗅着果香,正昏昏欲睡,仆人推门来回:“四皇子回来了。”姚沐一个激灵,从卧榻上坐起,他动作迟缓揉了揉脸,嘀咕道:“关我什么事?”但是热闹不能不看。姚沐三两下回了神,出门偷偷猫在墙下,只瞧见赵郗在道上快步离开。他回头,问仆人:“什么时辰了?”“回忠勤伯,刚过了申时。”那还早得很。姚沐揉着后脑,又回去花厅,睡了个天昏地暗。从赵陆那里出来,赵郗一刻未停回了皇子府,他脚步飞快,也不知在担心什么。赵宜安住在凉秋院,赵郗一进门,就直奔卧房而去。檐下支使婢女洒水的金缕,听见门口动静,连忙上前行礼。“四皇子。”赵郗一顿,他上下打量金缕,轻嗤道:“原来是你。”不过此时说什么都无用,赵郗不想同她耽误,绕过金缕就要往里走。金缕暗暗将人挡住:“四皇子,公主正午歇,还是莫去打扰。”赵郗皱眉:“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倒把人睡傻了。”他伸手格开金缕,步子一迈,就进了妹妹的卧房。卧房里凉意阵阵,在太阳下骑了半天马的赵郗浑身一阵惬意,呼了口气,悄悄走近了屏风。赵宜安就趴在锦被里,帐子也未放下,安安静静没一点声儿。赵郗放轻了步子,走了几步又觉不妥,他该换身衣裳来的。现下也不能在妹妹面前脱了外衣,只好装模作样掸了几下并不存在的尘土,然后猫下腰,坐在了榻边。赵陆同他说了许多,又摆出人证物证,将事情明明白白一锤定音。从小捧在手里的妹妹原来不是父皇亲生,赵郗并不觉因此疏远。他看了她十七年,以后也会好好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