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毒发作,必须在十分钟内服药,否则就无法逆转虫化。这时,机甲连接解除了。陆见烨脸色苍白,有点费力地坐起了身,手臂还是无力抬起。防护罩被打开,似乎有人围聚了过来,时汲透过玻璃罩,对他们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你怎么样……”谁想陆见烨垂着头,冷冷说:“出去。”?这就赶人走了?时汲气笑了:“我走了你再发作怎么办?”陆见烨神色恹恹,抬起头头沉默地看他,时汲无名火起:“你现在闹什么别扭?如果像刚才这样,没有我在,谁给你拿药瓶?”他一向脾气都很好,穿越过来后从来没和陆见烨置过气,这一回也是真的吓着了。陆见烨也感觉到了他的情绪,表情变成了微怔。到底这人还是个病号,时汲只好忍住。一时两相无言。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大概有三分钟,陆见烨终于开口问:“你……生气了吗?”时汲:“我哪敢。”他目光触到陆见烨的小臂,嘴抿了抿:陆见烨穿的也是穿的衬衣,现在先前被咬住的那块已经渗出了血迹。时汲转身想下去拿个绷带上来,但身后的人好像急了,有东西掉地的声音。一股力道拉住了他。“……别走。”很低的声音。时汲一怔,回头就看见陆见烨的手紧紧捏着他的衣服下摆。那只手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颤抖的厉害,指关节都是苍白的,指甲里弥漫着虫毒的黑红色。连接着的小臂上,鲜血濡湿得快滴下来了。却非常用力。只是这么一个动作,陆见烨冷汗又下来了,看得出疼得很厉害。“我……错了。别走。”别离开我。对上那双金瞳里的恐惧,时汲心尖微震,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心头刚覆上的薄冰顷刻破裂。他轻轻握住陆见烨的手,后者反扣住他的手腕,因为痉挛,力道用得极大。“不是你叫我出去的吗?”时汲刺了这一句,到底还是没忍心,蹲下来解释道,“我没有想走,只是想去给你拿点药。”陆见烨盯着他,时汲又轻轻道:“乖,我不会走的。”于是那只手的力道才慢慢卸下来。时汲回来的时候,陆见烨已经闭上眼睛浅眠,听到舱门开的动静又迅速睁开了眼。那双眼眸像冷感的金属,不掺杂一丝情感。看到是时汲,他眼里属于人类的情绪才一点点回归。这样的反应让时汲一瞬间有种看到非人之物的抽离感。“你离开了15分钟零24秒。”陆见烨道,“……我不小心睡着了。”他已经把嘴边的血都擦干净了,雪白的袖口又多了些血渍,时汲给他把袖子卷上去消毒、包扎,全程陆见烨都垂着眼没有动弹。淡金的眼睫半覆着金瞳。时汲想到了之前给他贴创可贴的时候,那么小的伤口陆见烨都要皱眉想躲。这小屁孩又娇气又怕疼,但现在把自己咬出了这么一个伤口,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人也安静得厉害。这种异常似乎在指代着,他害怕的并不全是虫毒本身,而是背后的什么东西。“陆见烨,”时汲放柔了声音,没叫调侃性质的小朋友,而是叫了他的本名,“之前你为什么要让我走?是因为觉得丢脸吗?”陆见烨抬眼,似乎在犹豫,片刻后他摇头:“不是。是……”这句话似乎让他很难开口,他皱了皱眉,肩膀的线条紧绷起来,像在克制着不要发抖,“这种样子,很……难看。”他斟酌了一下,才选用了“难看”这个形容词。但其实,他想说的是,“丑陋”。——通常被用于形容那种让人恐惧的、阴冷恶心的、没有情感怪物。而在现实里,它们有一个更具体的称呼:虫族。提前陆见烨说得很抽象,但时汲却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虫毒发作会影响人的心智,如今的发作其实都还是压制阶段小发作,时汲知道原著里它真正发作时是什么样。它会摧毁人的脑神经,一部分情感彻底剥离。所以,后来的暴君才会那么残暴。如果不解毒,那么它的终点不是直接的“死亡”,而是从一个活生生的人慢慢异化成一条最低级的虫族,然后才被杀死或是自己走向衰亡。他所排斥的,是自己会变成的样子,是别人厌恶恐惧的目光。他害怕自己被看成是怪物。“你担心这个?”时汲轻敲了他一个毛栗子,又狠狠揉了揉他的头发,“那现在我也看过了,难看怎么了,谁生病的时候不难看?我又不会嫌弃你的。作为一个病人,你只要想着治病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