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和他平常一样冷静自持,还是不能自控的沉浸其中,卫窈窈心尖像被羽毛轻轻地扫过,丝丝痒意带起隐秘的好奇。月娘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卫窈窈仰着头,拿着帕子盖住脸的画面:“娘子这是做什么呢?”卫窈窈蒙着帕子:“等。”月娘奇怪,这是在等什么。自然是等她脸不红了,可等久了卫窈窈依旧能感受到掩在帕子下面的面颊是烫人的,她掀开帕子,越身推开窗户,任由微凉的冷风吹拂。月娘招呼绿萼进屋,一边做着手里的活,一边说道:“这几日又凉了,娘子别吹冷风了。”冲上脑海的热度消退,卫窈窈望着沿江两岸的景色,阳光打散晨雾,山影枯黄,她长舒一口气,视线追着南飞的雁鸟往船尾看,舳舻千里,再也看不到来时的风景,许是秋季寂寥,又许是旁的原因,心里头的欢喜散去,只觉得莫名的空荡荡。“船行的快,他们说还有三日便到天津了,”月娘只以为她盼着下船,便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到了天津,就离京城进了。”绿萼进屋后,将陈嬷嬷给她的糕点碟子放到妆台上:“嬷嬷说,您先垫垫肚子,她还在醒面。”卫窈窈拿起一块雪白的桂花米糕,绿萼跑得快,端到这儿还有人烫手,她换了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捏着,举到嘴边呼着气,问月娘:“去京城很高兴吗?”绿萼帮月娘撑起衣服,月娘握着熨斗烫平衣服褶皱,闻言笑着说:“这是自然,娘子难道不高兴吗?”从前在庄子上,虽不愁吃穿,但再多的也没有了,常年见不上主家一面,除了固定的月银,哪有别的生计,只有到主家跟前让主家看到了,才有出头的机会。与蜗在偏僻的庄子相比,能去京城,是最好的前途了,当初他们这房门被挑着送到济宁,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来了这些时日,她看得清,便是日后娘子失了宠爱,想必三老爷也不会在吃穿用度上亏待她,而只要她们老老实实的伺候着,往后日子也不会难过。万一娘子运道好,将来诞下一位小公子,便是继承不了爵位家业,三老爷的私产按律法也是会均匀诸子,到时候她们这些老人总能安稳养老。月娘这般想着,待卫窈窈越发尽心。卫窈窈咬一口桂花米糕,吃了满口的桂花糖夹心,一直甜到心底,她没吱声,只是鼓动着腮帮子,她也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找不到记忆,寻不到家人,能被孟纾丞所救,他又这般喜欢自己,她应该要高兴的。孟纾丞进来就靠到卫窈窈耷拉着眼皮,手里举着半块桂花糕出神发呆,他朝一旁的月娘看了一眼。月娘忙带着绿萼收拾了衣物熨斗到别处整理。孟纾丞站在远处凝望她片刻,步伐沉稳地走过去。卫窈窈这才察觉到舱内换了人,仰着脖子看他,突然有些尴尬,想了想,问他:“你要吃桂花米糕吗?”说着便把手递给他。孟纾丞垂眸,桂花米糕上刻着牙印映入眼帘。卫窈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觉她竟拿了自己没吃完的桂花米糕给他,忙要塞到自己嘴里,重新给他拿个没吃过的。孟纾丞却抬手拦住她,从她指腹中将那半块桂花糕拿走了。见他往唇边送,卫窈窈脸有些烫,指着缺口说:“这上面还有我的口水呢!”孟纾丞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一瞬间心领神会,卫窈窈读懂了他的眼神,暗暗唾弃一声,好不要脸!孟纾丞不甚在意的慢慢品尝着她吃剩下的桂花米糕,泛红的唇瓣沾了糕碎,他微抿唇,糕碎又消失在他唇齿之中,分明一张清正沉静的脸,偏生做了这样狎昵的动作。卫窈窈看着他心头意乱,忍不住说:“您贵为内阁辅臣,怎么能这么不庄重呢!”就像从前刚相处时,他提点她规矩时那般。孟纾丞眼里染上淡笑,取了帕子,递到她面前。卫窈窈疑惑地瞥了他手掌一眼。孟纾丞松松握着帕子,微俯身,将她唇角的桂花糖擦拭干净。卫窈窈看着他专注的神情,他离得极近,背着光,俊朗的轮廓格外清晰,他生得一副贵气的骨相,眉骨立体,鸦黑的睫毛在眼下投了一片阴影,敛着眸色,再往下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唇周干净清爽。她见过来书房与他议事的幕僚,有与他年岁相近的男子都已经开始蓄留修剪美鬓。或是喜好如此,又或是为了看着沉稳一些。但他却不同。不过他好像也无需用外表来为自己添气势。孟纾丞眉梢扬起,薄薄的眼皮轻抬,目光相撞,两人心知肚明,到底是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