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个哭得比一个惨。梁实满心酸不已,只以为是想念他们了,难得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少年爱面子,见周围路人都朝他们看来,红着脸低声呵斥道:“哭什么!”栗子和豆子也想起了正事,相视一眼,突然跪下,异口同声地哭着说:“小姐丢了!”更新陈宁柏揪住往马车下跳的梁实满:“你冷静点。”梁实满冷静不了,过分漂亮的脸蛋涨得通红:“你放开我。”陈宁柏已经成年,力气又大,用力把他扯回车厢,让栗子和豆子从外面把车厢门锁起来:“你现在下车,是准备去京城吗?”梁实满就是这样打算的,索性现在离码头还近,行李也不用收拾,直接在码头找条船就能去京城。他拉动车厢门上的门环,拉不动,抬腿蹬了一脚,车门被他折腾得砰砰响。陈宁柏见他出不去,松了一口气,坐回车榻上,对他说道:“你别冲动,此事要从长计议。”听栗子说祎姐儿出发前答应好,到了京城会给家里来信报平安,家里算算日子,她早该到京城了,但迟迟未收到她的信,若没有济宁乌鸣山沉船事件,家里只会以为送信的人途中有事耽误了,但沉船一事运河途径的州府都传遍了。恰好算算日子,祎姐儿也是在那几日路过济宁。陈宁柏心一沉。当初他们路过了济宁,甚至还转过乌鸣山。“祎姐儿如今生死未卜,但时日已久,我们急也没有用,一切先回家再说。”“你说什么呢!”梁实满怒目圆瞪,吼道,“卫祎她活得好好的,你别咒人!”梁实满冷笑一声:“回家?你家在哪里?你有父有母,家在桥雾,就算没了老师,没了祎姐儿,你还有一个家,你当然不着急!”“祎姐儿对你们而言,不过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所以你们才能这样不在乎她,才能想丢就丢。”梁实满转头擦了一下眼泪,恨不得现在就到京城,一拳送宋鹤元去见老师。陈宁柏张张嘴,想要解释:“我的意思的是我们现在不知道祎姐儿在何处,先回家托人打听济宁的情况,先看看有没有人见过祎姐儿的……”他顿了顿,不敢说出那个词:“见过祎姐儿的行踪,再做下一步打算,是去济宁,还是直接去京城,这些都要仔细商量打算。”“我怎么可能不在乎祎姐儿。”陈宁柏认真地说。梁实满知道自己话重了,他吸了一下鼻子,低声道:“抱歉。”他推开车窗,看着熟悉的街景,想起往日他们每天嘻嘻哈哈逛街的画面,依旧繁华的街道,他只觉得冷清。马车驶下康亭桥,昨夜下过雨,马蹄踩着青石板路上积着的水凼,伴着溅起的水花进了会卢巷。陈宁柏先下了马车,走了几步,回头看梁实满。梁实满坐在马车前室上看着巷子发呆,卫家的门牌就在前方。秋风渐起,他来到卫家的时候也是个秋天,很奇怪,他对小时候的事情竟记得格外清晰,那年秋季来得早,他穿着挂满破洞的单衣,冻得瑟瑟发抖康亭桥东这一片都是书香门第,是家境富足的门户。他抱着遇到好心人赏他点吃食的期盼,带着他的那只破碗穿街走巷,但很可惜,他快饿晕才意识到他走错地方了。家家户户门风严谨,偶尔开个大门走出的全是衣冠整齐,绫罗满身的老爷太太,他连过去的勇气都没有,墙角角门出来的又都是仆役侍女,更没有闲钱或是吃食给他。那天下雨,河水上涨,他不敢躲在桥下,只能找了一户人家,缩在门檐下躲雨,本打算雨停了就走,但他又饿又困,谁知等着等着就睡过去。再醒来时,一辆马车驶了过来,他吓得想要逃跑,但饿了好几日了,根本没有力气起来,饥寒交迫又害怕挨打,瑟瑟发抖地软着腿坐在台阶上。结果走下来的穿着直裰的男子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径直越过他,进了家门,也没有叫侍仆赶他走。他记得他刚松了一口气,马车又有了动静,下来了个小姑娘,就是小卫祎。那天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刺绣薄袄,上面绣着漂亮精致的花纹,头上的两个揪揪上挂着金色的首饰,脖子上也戴着金项圈,像梁实满见过的挂在门上的年画娃娃。小卫祎也不知道在和谁赌气,鼓着嘴巴,推开侍仆的手,自己爬下马车,也不进门,抱着一个桑皮纸袋倔强地站在巷子里。后来他才知道,她这是与老师吵了架,等着老师来哄她。但梁实满记得她等了好久,等到天上又飘起细雨,都没有等到老师,一旁的嬷嬷侍仆们围在她周围哄她都不管用,直等雨下大了,她才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