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纾丞抬手指了指她的身旁。卫窈窈目光又追着他的手指瞧,是一张螺钿黑漆长杌,卫窈窈伸手把它拉过来,手肘搭在上头,身子没骨头似的斜倚着。很惬意懒散的动作。随后她发现孟纾丞眉头皱了一下,隐隐有些不赞同,他动作很快,但卫窈窈捕捉到了。卫窈窈白日就察觉到这个府邸从他这个主人到院子里扫地的婆子,都很规矩,他现在肯定在嫌弃她不讲礼数。卫窈窈心下了然,却并不打算听话,她侧脸靠着手臂,冲他笑,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孟晞你成亲了吗?”她醒来后,翻找过那身据说是她原来穿的已成破烂的衣服,什么都没找到,包括要随身携带的文引。怕不知道文引是什么,孟纾丞便命人取了一张来,本就在他屋里,自然拿的就是他的,以为她能想起什么,结果一无所获,但卫窈窈记住了上面的信息。孟纾丞鼻息一滞,无法训斥,她不是座下门生,也不是家中子侄。不过孟家最叛逆,最大胆的子侄也不敢在他面前这般理直气壮,何况凭孟纾丞的地位权势,很少会有人当着他的面直呼他的名字。孟纾丞端视她片刻,坐到几步外的扶手椅上:“未曾。”卫窈窈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听到了稀罕事:“孟晞你都快到而立之年了。”孟纾丞不愿谈这些话题,他屈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这么晚,为什么不睡觉?”卫窈窈想,她接受了现实,是因为她暂时没有办法改变。可凭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记前尘往事,还成了人家的外室都会睡不着吧!虽然这人相貌极佳,家世豪富,看起来也像个正常人,不过万一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呢!卫窈窈乱七八糟地想着。“我白天睡得多,现在睡不着了,”卫窈窈随口说道,接着又想探究他,“那你为什么要睡在这里呢?”孟纾丞作息规律,晨起夕落,什么时辰做什么事情都有安排,他望了眼夜色,捏了一下眉心,吐出一口气,一双具有威慑的眼眸盯着她:“我也可以睡过去。”卫窈窈抿唇,坐正了。瞥见她脸上的惊慌和措手不及,怕成这样,何苦来招惹他。孟纾丞目光清冷,摆手:“去睡吧!”卫窈窈自知这回落了下层,可她性子使然,临走前还想找回点场子:“您为了公务,当真是个无私的。”说完从地上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内残留了一丝味道,并未不是药味,而是一股淡淡的花香。孟纾丞保持着卫窈窈离开前的姿势,坐在扶手椅上未动,他明白卫窈窈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他不想解释,他也无法解释她出现在他府上是原于那夜他某一瞬间突然出现的恻隐之心。他本有千百种方法安置她,并且得到她想要的信息。身后窗户一暗,灯灭了。守门的护卫将那位走前没关严实的门拉好,立在门口等着换班。回到卧房。卫窈窈先要了水,重新洗了澡换了衣裳,躺会床上,这回倒是睡熟了。第二日起来,神清气爽。“姑娘去用早膳吧!”陈嬷嬷帮卫窈窈梳好头发,她脑后有伤又缠着纱布,便帮她盘了个低低松松的发髻,再戴上步摇。卫窈窈手指拂过步摇,金丝蝴蝶做主体下面坠着金叶片,一动一摇,当真漂亮,她一边举着靶镜满意地欣赏,一边不甚在意地说:“我可以不去厅堂吃吗?”陈嬷嬷恭敬地道:“老爷从不在房里用膳。”“我脑袋疼。”卫窈窈放下挡住她小脸的靶镜,擦过胭脂的小脸好似恢复了血色,娇艳明媚,煞是漂亮勾人。“我去回禀老爷。”陈嬷嬷垂眸道。陈嬷嬷再次出现在房里时手中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摆着卫窈窈的早膳。卫窈窈抿唇笑。等她用完早膳,陈嬷嬷又领进来三个人,瞧着是一家子,两个大的都是挽着妇人发髻,小的那个不过八九岁大。“以后就由她们伺候您。”陈嬷嬷告诉她。那三人上前给她磕头:“拜见太太。”卫窈窈手里端着一只甜白茶盏,闻言一愣,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步摇摇曳,她整个人都鲜活灵动了。她着急忙慌地搁下茶盏,取了帕子掩着嘴巴,等着咽下口中的茶汤,才笑眯眯地说:“别叫我太太了。”她知道这三人是想讨好她,可叫人听了,要笑话呢!一旁的陈嬷嬷听见了,思量三老爷既收了她,也不能再叫姑娘了,便说:“叫娘子吧!”卫窈窈想了想,没再反驳,只是又捧起茶盏,小口小口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