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信封,不太厚。他退回桥洞,半开着包,借涂鸦墙上的白条灯去看那信封里的东西。是钱,五、十镑的面钞,粗看一眼,总数得有几百镑。来不及细数,他迅速把信封藏在书包夹层里,回头往市中心走。三十被抢了还能自认倒霉,这来路不明的几百块被抢就亏大发了。不过他还是慢了一步。那四个裤子只包了一半屁股,彩色内裤裸露在外的男人跟上他,口音浓重得他听不懂。陈辛觉拉开书包,把磨损严重的黑色钱包掏出来,递了过去。那四个人看见里面的三十镑钱,笑得很开心,又伸手问他要手机。陈辛觉出示了那只屏幕碎了一个角的果四,一脸破罐破摔。他们笑得更开心,接过手机嘲笑一番,撇撇嘴说不要,还想看他的书包。陈辛觉忐忑着松开手,任凭他们去翻包,他那只书包内侧的布料被用得松松垮垮的,一般人很难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夹层,更不用说这几个吸嗨喝大的。如他所料,他们把包往地上一丢,不太满意,讥讽了一把受害者的贫穷才离开。陈辛觉捡起包,拍了拍上面的灰,用手机叫了辆优步。坐在车上时,他手在包里偷偷数着钱,还时不时抬眼观察司机的视线。整整五百镑,这不是个小数目,还正好和昨天对账的空缺数额对上了。洪老板白天才骂过他手脚太慢,结工资照例不是今天,也没有说要辞退他,没有理由一下给他这么多钱。另两位帮厨姐姐,胖的那个平时总是板着脸,要不就是在埋头干活,要不就是偷懒在外面抽烟,看起来不大好相处,他们几乎没说过话。而楼姐看起来挺温柔,平时笑嘻嘻的,午休还会专门来提醒他吃饭,零食点心也时不时给他分一份,大体上对他不错。昨天对账数额不对的事除了他本人应该只有这三人知道,排除掉前两个,基本只剩楼姐了。陈辛觉心想,或许是她知道自己犯错垫付了钱,虑及他的生活处境,故而出手相助。3陈辛觉租住的公寓算中高档,他找房子时正好有同学临时回国,便以极低的转租价租下了一间房,和室友共享厨房和浴室,包水电,前台友好,安保一流,邻居基本都是经济条件很好的留学生,需要打工赚生活费的估计也就他一个。刚走出电梯,他就听见了喧闹的音乐声。不仅经常开派对的隔壁房间大门敞开,他住的那套房也开着门,两边都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他不悦地看了一眼时间,已然过了零点,明早他还有课,而眼前的盛景似乎才刚刚开始。在门口徘徊的片刻,身后电梯门打开,又有一批肤色各异的学生提着酒涌了出来。陈辛觉大步穿过陌生的人群,径直往自己房间走。一推开门就撞上一对陌生男女在他床上亲作一团。他猛地往衣柜门上拍了一掌,吓得那二人从床上弹起来,讪讪地退出了他的房间。陈辛觉把书包丢在地上,推开窗想散散房里的酒味,又拿着衣服准备去洗漱,然而连厕所都被聊天的人占领了。他忍着怒气在房子里找了一圈,仍没发现室友的身影,倒是在厨房里发现一个陌生女孩,正当在自己家一样烤着披萨,便问她:“你看见季归豫了吗?”那女孩指了指对门:“他好像在隔壁。”虽然当了一个月邻居,陈辛觉每天早出晚归,并没有见过隔壁的住户,也不知道季归豫和邻居是朋友。陈辛觉点点头,走到门边,一看见对门更加密集的人群,又止步退回厨房。女孩毫不客气地翻着抽屉,找出隔热手套,正半蹲在烤箱前面,见陈辛觉回来,笑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儿?”“我想洗澡睡觉。”“那你回家去啊,干嘛还跟他报告?”“……这就是我家。”“哦,你就是他那勤工俭学的室友啊,听说你成绩特好,准备读博?”陈辛觉没有否认,反问道:“你是他同学?”“对。”“你叫什么?”“关宜同。”关宜同没顺势问陈辛觉的名字,他有些尴尬,垂眼看见她脚上穿的古琦,更觉不自在。他正想找个理由离开,她却开口:“陈辛觉,你要吃披萨么?”“你知道我名字?季归豫说的?”关宜同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抿了抿嘴,像是在憋笑。陈辛觉顺着她缓缓抬起的手指低头看向胸口,才发现自己下班太急,连名牌都忘了摘。4早晨七点多,季归豫被身上的烟酒味熏醒,睁眼发现在自己房间里,他懵了一阵,只记得昨晚上找了很多人喝酒,至于后来是怎么回来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