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两分钟之后,他终于想起来该打个电话求助,便从口袋里掏出专门用来联络「某人」的手机,果断按下了通讯键。通常都是对方单方面发送简讯,来指点他的行动,眼下还是头一回他主动去请教,难免心里打鼓,有种祈祷对面快点接通又希望不会被接通的矛盾心理。很快地,听筒里的嘟嘟等待音便被一抹低沉磁性的嗓音所取代了。“他来了吧。”仿佛在福利院安装了无死角的监控器一样,明明还没等他开口,对方便了然地点明事件的核心部分。“不是他,是她,今日登门拜访的是位年轻小姐。”或许是受困于对方的气场压迫,他本该没好气地纠正,结果说出口的时候却显得十分恭谨,有着天然的畏惧感,“按照您的要求,我尽量避开了她的追问,但不得不说,她的好奇心十足,显然不是可以轻易打发的对象。”不知为何,话筒另一侧的神秘男人忽然轻笑一声,全然不像他一样困扰。若仔细深究其中的情绪,大抵是愉悦的成分居多,剩下则是无法隐藏的怀念感。“还是老样子啊。”他耳侧的声音还在继续,“无妨,让她随意行动,越是制止越适得其反,根本无法打消她与生俱来的好奇心。”男人的态度很从容,像极了放任家养猫随意探索房屋构造的饲主,半点不担心对方从开启的窗户跳出去玩耍。反正,无论如何贪玩,总归是要回家的。“不过——”他忽然话锋一转,隐约流露出几分上位者特有的、纵观全局的沉冷静,无形之中制造出两方难以逾越的阶级感,使得身为院长的男人通过电话都可以感受到言语带来的压迫性。“记住,藏好那间屋子,也不要将中岛敦的领养权交给任何人。若她再出现任何闪失,我恐怕就没办法留着你了哦。”“——千万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森厨49冷汗直流绝对不是一个夸张的形容词。至少对于身为院长的男人来说,此刻的他切实体会到了冷汗从后背喷薄而出的颤栗感,简直要打湿衣衫,再顺着下摆嘀嗒嘀嗒地流淌下去一样。他敢确信,当任何人处于自己现在的位置时,都是相同的反应。世间根本就不存在能够自如面对如此威吓的家伙。“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针对这家福利院……”不光是身体,他的精神也跟着渐渐萎靡,几乎是用绝望的口吻喃喃自语着:“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地方,要说特别,也只有当年的意外……那明明与我们没有关系的,是拥有强权的大人物自顾自地决定下来,普通人根本难以反抗啊……”没错,一切都是不可违逆的命令,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哪怕拼死都无法改变的决策。更何况,除了两个孩子之外,涩泽家的少爷不是一同……!不知为什么,话筒的另一侧忽然响起长长的叹息声。“还是没有搞懂原因吗。”虽然对方的语气如常,也并未直白地斥责他“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材”,可莫名地,便令人感受到了过分冰冷的情绪,犹如被蛇类紧紧缠绕着脖子般,仿佛下一秒就会迎来剧毒的獠牙。蛇信子嘶嘶作响,惊扰着他的灵魂。“有些事情的确是不可避免的,毕竟一般市民的能力和胆识都相当有限,很难有所作为——更何况,你本来就不太喜欢那两个孩子吧。”好似宽慰一般的话语仅仅是表象,其后衔接着的,永远是辛辣犀利的点评,令他下意识想要出声反驳。例如,自己对所有小家伙皆一视同仁,绝没有故意为难谁的想法,之所以经常关中岛敦和栗原涉的禁闭,只是为了更好的施行管教之法而已。谁让他们两个实在是太特殊了啊。前者是早已被他发现的虎化异能体,后者则因为远超同龄人的聪慧……如果不学会伪装,好好的融入人群,迟早也会被当成怪胎抓起来的。他甚至称得上是好心啊!“教育方式可不是仅有粗暴一法可行呢。你自认为尽心尽力的管教,实际却过早的毁灭了他们的光泽,令钻石蒙尘啊。”电话对面的男人仍不疾不徐地,用着充满平静感的陈述句来表达自己的遗憾之情,听起来远比厉声呵责更加使人羞愧难堪。那仿佛在说:我懂,无能的人很多,你只是其中最为愚昧的那位而已。让人类承认自身的缺陷是件无比困难的事情,越是深入剖析越容易引起反弹,偏偏被他三言两语揭破了真相之后,反而令夜夜为此难安的院长彻底失去了辩驳的欲望。归根结底,应该用无话可说来形容才更加贴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