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冷白比肩玉色,手指修长犹如竹节——这手实在漂亮得过分了点,若非手掌宽大,骨节硬朗分明,贺兰香真会以为这是只女子的手。
她略抬眼,看到手主人的一双干净乌靴,往上青灰布衣,粗布外袍,只以为是哪位品阶低下的散侍,便抬手接过玉珏,福身柔声道:“多谢大人归还。”
说话的同时,贺兰香略微抬脸,好奇这人会生什么模样。
哪想一眼对上,她瞳孔顿时扩大,尖叫声自喉咙猛然发出,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惊走倦鸟无数。
只见昏暗起伏的宫灯光影中,男子身姿颀长玉立,颈上面孔疤痕密布,如无数蛇虫缠绕一般,又仿佛融化重塑过,没有丝毫肌肤依附,鲜红血肉便如此外翻于旁人视野之下,眼耳口鼻皆不见原貌,模糊在一团丑陋狰狞当中。
是人,又不像人,这种冲击远比直接观看猛兽要强烈刺激的多。
贺兰香腿脚发软,喘不上气,尖叫完便止不住往后栽去。
这时谢折赶到,一把将她拖到身后,与毁容男子正面对峙。
在谢折脚后,百官接踵而至,看到男子那刻无不屈膝行礼,齐声高呼:“拜见丞相——”
贺兰香头脑轰隆一声嗡鸣。
丞相……原来这个人就是萧怀信。
她直到此刻才知道传闻中的萧丞相究竟是何模样,也终于知道,原来所谓“自毁音容”,真的不是轻描淡写的四个字。
“平身。”
嘶哑至极的声音,铁锈相磨,咬字时冒出带有丝丝血气的辛烟,宛若毒蛇吐信。
贺兰香躲在谢折身后,久久无法恢复,环在谢折腰上的手都在发抖。
连声音都变成这样了,为了躲避朝廷追兵,对自己下手是真狠啊。
她现在根本不敢闭眼,一闭眼便是刚刚那张脸,彻骨寒冷顷刻再度攀爬全身。
可她也真的没有力气再支撑眼皮,她的所有气血好像都被方才那一声尖叫给抽干拔尽了,现在徒剩个躯壳,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崩塌。
模糊的意识里,贺兰香听到谢折在和萧怀信对话。
谢折声音很冷,似乎在质疑萧怀信为何突然出现在宫里。萧怀信声音难听沙哑,贺兰香听不准确,只依稀听到刺客一词。
想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因为听说皇帝遇刺,所以才紧急进宫,入宫想先来广元殿寻找蛛丝马迹,却捡到王朝云遗失的玉珏,又与寻找玉珏的她正面撞上,于是场面便发展成了这样。
“三更半夜恐吓弱质女流,这便是丞相你所谓的担忧圣驾?”谢折声音阴戾,压抑滔天怒火,“若担忧圣驾,你应该是去长明殿找陛下,而非出现在此处。”
王延臣不知何时归来,站在萧怀信身旁,冷哼道:“谢将军当真好大的威风,见百官之长而不下跪行礼,还在这里管起丞相大人的行踪,是谁给你的权力,你何德何能。”
谢折转眼注视王延臣,下巴微抬,冷硬气势拔地而起,巍峨如群山倾压,启唇,一字一顿地道:“王提督既居本将之下,见本将,又为何不跪?”
王延臣当即黑了脸色,身后禁军剑拔弩张。谢折身后随行亲信亦手覆刀柄,随时迎战。
“够了!”
贺兰香忍无可忍,强撑气力吼了一声,之后再也支撑不住,手捂小腹缓慢躬下腰身,顶着满面薄汗,痛苦万分道:“谢折,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疼……”
受惊
谢折看到贺兰香情况,再未与王延臣多说一句废话,拦腰抱起贺兰香便走,其余大臣见状不对,忙唤:“传太医!快传太医!”
贺兰香抓紧了谢折胸膛前的衣料,揉皱一片,疼得说不出话,一直冲他摇头。
谢折看着她眼里的泪光和额上薄汗,脚步不由加快,低声安慰:“别怕,有自己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