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已是晌午。
细辛算好了她大约这个时候会醒,特地命厨房提前将吃食备上,贺兰香睁开眼,梳洗完便可用饭。
可贺兰香实在没什么胃口,燕窝羹都快用勺子搅成稀泥了也咽不下去一口,眉头蹙着,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便问:“对了,吴娘子早上来给我请平安脉了吗?”
细辛道:“本来是要的,不过她家中好像出事了,临时跟我告假回家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贺兰香眉头越发拧紧,“家里出事?”
她心里隐约腾起不祥的预感。
下午日落时分,吴氏总算回来,却是专程来给贺兰香辞行的,说是家中男人骑马摔断了腿,眼下需好生照顾着,她顾着家里便顾不得她这里,只能请贺兰香另外找人。
贺兰香将吴氏好生安慰一通,让她放心回家,王氏那边她会去解释,让她不必担忧,临走还往人手里又塞了把金瓜子。
这回吴氏没再回绝,含着泪应下,千恩万谢离开。
贺兰香将人送到仪门,目送背影走远。
她转身回房,嗓音冷若冰霜,“去问问姓谢的此时在哪,我要见他。”
争吵
申时三刻,日落西山,钟楼击鼓,震碎天际余晖,放出残霞万丈。
鼓声中,西华门外的光义渠,伴随渠水流动,漂浮出一具通体黑衣的尸体。
百姓争相围观,将岸上围了个水泄不通,官兵忙于疏通,拔刀示威,一时间叱骂声惊天骇地,百姓作鸟兽散。
混乱的街面,一匹白马飞驰而来,卷起满地尘烟,马上少年扬腿跃下马背,腰间环佩叮铃作响。
“这脸都被鱼虾啃成筛子了,怎么认啊。”
王元璟身着宝蓝色如意纹圆领窄袖袍,头顶马尾绑的板板正正,嘴里叼着块金丝蜜枣,看模样,显然是刚从家中而来。
他蹲在尸体跟前,嚼着枣打量一圈,摇头,“认不出来。”
谢折未理他,扫了眼面目全非的尸体,视线又从尸体的脸下移,落到心口上那道皮肉外翻,泡到发白的致命伤上,沉声吩咐:“来人,将尸体带回皇城司,交由仵作查验。”
王元璟一下子便跳了起来,咽下枣瞪大眼,“什么皇城司,陛下都将案子交给我爹了,这尸体理应由我们王家人带走才是。”
谢折懒得跟他多说一句,转身便要上马。
王元璟急了,扑上去伸手去抓谢折肩膀,怎料谢折脑后便跟长眼睛似的,抢先一步反手抓住他的小臂,回头时另只手扣住他肩膀,一拉一压,气焰嚣张的少年眨眼便成了任人宰割的小鸡仔,两方守卫霎时拔刀相对,气氛森然。
“疼疼疼疼疼!骨头要断了!”
王元璟不敢挣扎,可也不服气,咬牙道:“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你谢折难道要抗旨不遵出尔反尔吗,这明明还是你自己向陛下提出的主意!”
谢折眼中闪过丝狠辣,手上骨节泛白,似真要废去王元璟一条胳膊。
崔懿原本站在谢折身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见状忙上前对谢折耳语两句,谢折眉头皱了下子,一把推开了王元璟。
王元璟差点摔个趔趄,站直后揉着肩膀,呲牙咧嘴倒嘶凉气,看表情便知没少在心里问候谢折全家。
谢折看他一眼都嫌多,命人将尸体放下,毫不犹豫地迈开了腿。
王元璟这时又道:“等等!”
他肩膀不疼了,气焰便又回来了,挺直腰杆扬着下巴,一副嚣张跋扈的小畜生模样,意味深长道:“邀功谁不想啊,我懂你的心情,我也可以替我爹做主,把这案子还给你,但是,谢大将军,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时有心腹上前,对谢折低声汇报了什么,谢折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缓和上不少,抬头往街对面最高的一座酒楼望去,顺口道:“说。”
王元璟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开口:“我可以把这具尸体给你,但是,你要收我进辽北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