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和门合上的声音重合在一起,震醒了安星有些混沌的大脑,他仰倒在椅背,闭上了眼睛。一见钟情不过是一场一厢情愿。终是抑制不住的两行泪无声滑过苍白的脸颊,泅进肌肤中,融进血液里。掌心覆上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有与他血肉相连的至亲。是啊,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孩子是无辜的。空气一寸寸稀薄,挤压安星缺氧的心肺。他短促地呼吸,直到窒息的负累消失。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偶有的喧嚣也渐渐消沉下去。阴天一成不变的幕布麻木着时间的神经,在一片昏暗里,安星拨通了电话。“星星?”“哥。”他可以在白然面前故作嗤鼻,在江寒尘面前故作坚强,所有的故作姿态却在听到安执唤他的那一刻轰然倒塌。他声音发着抖,全身发着颤,泪糊了满脸,听不进安执在那头的询问和怒吼,只知道反反复复一句话。“我想回家”“哥,你来接我回家……”安执最后骂了些什么,安星没听清,他在嚎啕大哭前挂断了电话。很奇怪,听不到安执的声音,他却喊不出来了。安星重新仰倒下去,扬起细长的脖颈,这样应该能把流不完的眼泪收进去一点吧。“嗡——”掌心的手机震动,安星闭着眼睛接了起来。“哥”“诶安总您可别这么叫我!”不是安执。安星看了眼来电显示,花了好几秒才记起这是谁。当初安星问了一个家里做宠物用品生意的朋友,有没有认识什么人可以帮忙找到和这张照片上差不多的猫,辗转认识了这位常年做流浪动物救助的刘哥。刘哥人很豪爽,也很仗义,一直很积极地帮安星找。有花斑的猫很多,生在安星指定位置上的猫却是难寻。一次次失望之后,安星也就不愿再去麻烦人家,想另寻办法,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怀孕打乱了计划。没想到刘哥还会打来。安星坐了起来:“刘哥?”“安总!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你猜怎么着?我们之前去一片快要拆迁的小区救助流浪猫,还真发现一只跟您照片里一模一样的猫!”刘哥语气很兴奋,安星拉扯着嘴角,却笑得很难看:“啊是吗?”“可不是!这不巧了吗!”刘哥嗓门大,安星稍稍挪远了听筒,“还是只小猫呢,我刚给你发了照片你看看啊!特乖一小猫,特亲人,我们已经带回来打疫苗了,打完给您送过去?”“好啊,辛苦刘哥。”“辛苦啥呀!这都是顺便的!那我不打扰你了哈,我先去忙!”“好,您忙。”那头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安星摩挲着黑下去的屏幕,好一会儿才解锁,打开微信,点开刘哥发来的照片。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咪蜷缩在一楼阳台的墙根,怯懦又安静。它躲在烈日晒不到的角落睡着了,侧过来的右眼角下,一小撮灰毛像是哪里蹭来的灰。果然是一样的位置。这破旧的阳台也熟悉,这灰调的墙体也熟悉。等等。安星翻开相册,找出那张从江寒尘那里保存来的老照片。竟如此巧。不知道是不是那只猫的孩子。同一个小区,相同的一撮毛,一大一小两只猫,像是冲破了时光的禁锢,将一场美梦无限拉长。但那场美梦中的夕阳不复存在,雪白蓬松的猫咪如今瘦弱垢面,那些开得张扬的花早就谢了,这片破壁残垣也快拆了。什么都会变的。安星指腹轻抚着小猫安静伏着的脑袋,做了母亲之后,心都化成了绕指柔,见不得所有脆弱和无助。小猫也是无辜的。安星关上手机,再一次闭上眼睛。猫和孩子都是无辜的呀。江寒尘和莫可可守在门口,像两尊门神。白然已经走了,穆子炎刚平复完躁动想冲进去找安星,还没等江寒尘和莫可可出手,就被闻讯而来的经纪人逮了个正着。穆子炎一双狗狗眼瞪得老大:“哥?你怎么来了?”赵清挂上职业微笑,跟两尊门神打了招呼,然后咬着后槽牙把这咋咋呼呼净会搞事的年兽抓走塞进车里。门“砰”的一声被甩上,穆子炎委屈巴巴地窝在后座缩了缩脖子。另一边的门“砰”的一声被甩上,穆子炎下意识地抱住了弱小的自己。赵清一路飙车赶来,胸口仍在剧烈起伏,单手解了前襟两个扣,满肚子气才堪堪压下去。“你知不知道你是谁!”穆子炎把帽檐压低,气若游丝:“知道的,我还知道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