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他。”堂倌抬头眺望,街上已经不见楼云春的身影,他喃喃道:“倒没传言那般可怕,竟有几分可亲。”
巡卫们脑袋凑在一起嘀咕。
“我可有听错?方才他说今夜咱们的开销记他账上?”
“没错,我也听见了。”
“我们都听见了!”
“那还等什么!”领头那人将马鞭抛给马侍,“赶紧的!吃他个够本!”
一群人呼啦啦朝楼里涌去,堂倌赶紧追上,将他们带往三楼。
楼云春没走多远便追上了胥姜,倒不是因为马跑得快,而是胥姜停在前方等他,根本没走远。
见他过来,胥姜打趣道:“广福楼酒菜可不便宜,这么大群人,也不怕他们将你吃穷了?”
楼云春作势要掉头,“那我回去让他们自己付钱?”
胥姜大笑,扯驴挡住他,“何时竟也学会消遣人了。”
楼云春只是笑。
“你是自他们口中得知这广福楼酒菜好,才领我去的?”
“时常听他们私下说起,便一直想带你来尝尝,味道果然不错。”
所以才请客作为答谢。
胥姜回味起广福楼的酒菜,也不禁赞道:“酒菜的确不错,人也和气,怪道生意这么好。只是没想到能在那儿碰见冯杪,也不知是京城太小,还是运气太好?”
想起冯杪今日作为,楼云春提醒道:“此人心术不正,又心机深沉,你下次若碰见,定要远离。”
“省得了。”便是楼云春不说,胥姜也会离这种人远远的,“方才听闻他此次也要参加科考,以他如今的心志、才干,即便再考只怕也是徒劳,也不知图什么。”
“一介科考混子罢了,不求上进,贪图享乐,以科考之名榨取家中财产,为攀附权贵以求发达,而不择手段。”楼云春神情透着讥诮,“可他不知道的是,权贵从不会轻易将发达的机会拱手让人,于他们而言,冯杪这样的人,不过是闲时玩物,用时走狗,可随时舍弃。”
难得听楼云春说如此尖刻之言,也很少见他对一个人展露出明显的厌恶。
胥姜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你在为江孤抱不平?”
“江孤?”楼云春一愣,半晌无言,许久才道:“我是为你。”
“啊?”胥姜一呆,随即心头泛起丝丝缕缕的甜,又见他被自己堵得发闷,便冲他讨好一笑,“我就知道,天上地下,唯照月最好。”
楼云春盯着她瞧了片刻,忽然俯身拉过她手里的缰绳,随后扬鞭,策马而行。
“坐稳了。”
驴被他扯着,被迫撒开蹄子跟上马的脚步跑了起来。
风声萧萧,灯如流火。
胥姜伏在驴背上,被颠得晕头转向,待驴停下脚步,她迷迷糊糊的抬头,发现竟已回到了书肆。
胥姜听见楼云春下马,随后一道高大的身影罩过来,紧接着腰间一紧,身子一轻,她便被揣进了一个热乎的怀抱。
胥姜低呼一声,赶紧攀住楼云春的肩,楼云春却迫不及待地贴过来,将她一颗刚要跳出来的心,重重的堵了回去。
犟驴跑了一路,喘得差点断气。它拿头去拱啃在一起的两人,闹着进院喝水,却被胥姜回手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它气得直刨蹄子,还有没有天理了!
吴清窗带刷印师傅过来时,胥姜刚吃完朝食,正在要洒扫书肆。
“胥掌柜,人我给你带来了。”
“哎哟,快请进。”胥姜一边请人进屋,一边打量起吴清窗身后之人。
此人比她预想中要小,身量虽比她高半个头,却仍是少年模样,瞧着至多十六七岁。他样貌不大出挑,气质倒是沉稳,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人时毫不闪躲,所思所想一目了然,是难得的清透干净。
胥姜收回目光,引二人入座,“咱们坐下详谈。”
少年略有些拘谨,待胥姜与吴清窗落座,最后一个坐下。
胥姜分盏冲茶,边冲边问道:“叫什么名字?”
吴清窗冲少年使了个眼色,少年沉声答道:“梁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