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
他慢悠悠地起身,发呆,刻意等待时间流逝。
陈敏问他怎么还不去上学,他只是蔫蔫地说“身体不舒服”,但是没有用,她会扯着他的手臂把他从床上拉起来,给他穿上校服说“今天周五了,熬一熬就过去了”。
慢了太多,所以打开门的时候,已经见不到她了。
他把书包挂在一侧,心不在焉地下楼,想着也许是因为他的缘故,因果才会死的,只要他不参与她今天的生活,那一定——
一侧的书包滑了下来,垂在了盲道上。
这条路像被狮子活活咬死的斑马。
仍然是皮肉骨混在一团,但与“昨天”不同的是,她的上半身还在,轮子碾过了她的大腿和手臂,皮肤就像贴纸一样贴在了柏油马路上,她的上半身就趴在地上,想用一只手爬回去,还一直哭,没有人敢过来,但有人在拍照。
她活不成了,被碾成更小一只,在这烈日下匍匐,救护车赶到之时就是她咽气的时刻。她突然眼睛一亮,看到桓难了,不管是幻觉与否,她都要伸出手来向他求救,可是才刚刚要伸向他,他却头也不回地逃了。
她的手悬在空中,摸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短暂的一生总是看着他的背影。
因果翻身躺在了柏油马路上,直视太阳,直视几乎不怎么动的云,都没有风为她送行。
刚才一定是她的幻觉,可是连幻觉里阿难都不曾想过哪怕只是走近些看看她,好像看见扫把星似的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她突然哭得更厉害了,眼泪掉在马路上像一颗一颗碎石子,她喊的“好痛啊”都被淹没在一片躁动的汽车喇叭声中。
救护车来的时候,她已经活活痛死了。
桓难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来,但是他也没有去学校,更没有回家。大约近乎黄昏的时候他才回来,陈敏眼睛都红了看到他之后不是先抱他,而是给了两个耳光,但也还是抱了上去,带着哭腔说“你要吓死我啊”。
她问“你去哪儿了”,他说“我在和因果玩”。
陈敏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遂捧着他的脸问:“什么时候?”
“一整天。”他面无表情。
“你做梦呢在?她都……”陈敏欲说又止。
“我做梦?”桓难缓缓抬眼,“……我是在做梦。”
然后咣当一声,他又醒了。
这几个梦到底是想要他做什么?
他四肢敞开躺在床上,闹铃只响过一次,他甚至都不需要闹铃,他天生不需要睡太久。
但这么短的睡眠为什么梦会那么长?
他照常起床了,刷牙,吃早饭,穿校服,背起书包来推开门,好死不死,好巧不巧,她仍然一同推开了门。
她见着他,一如那次朝他挥手,要拖着黏腻的长音说“早——”,他仍是脚步掷地有声,因果原本勉强的笑容在感受到莫名的寒意后耷了下来,甚至条件反射地往后退,要把门给关上,却被他一把抓上了门给往后“砰”地撞上了令吾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