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椒房殿的路上,两个宫人垂首弯腰擎着宫灯走在前头照亮,皇后跟婵娟走在中间,余下的宫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婵娟问她:“娘娘您为何不说这是特地照着陛下的口味做的”。
她讷讷说道:“咱们陛下啊,讨厌的不是椒房殿的点心”,只是讨厌她而已。
第三回,她又鼓足勇气再接再厉。
可厚重的门帘刚掀开一条缝儿,隔着老远,她就看到了摇曳烛光里,王美人正语笑嫣然,陪在陛下身侧,陛下也眉眼含笑,将手放在王美人显怀的肚子上摸了又摸。
好一幅红袖添香、举案齐眉的炫美画卷,多一个人真真就坏了这幅画的意境。
她垂首笑笑,黯然道:“算了,婵娟,回去罢”。
明明就不受待见,何必又去败别人的兴致。
他从石渠阁取了律令回来,远远瞧见了她在宣室殿门口一站就走了。
站在原处,他一直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孤寂身影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
晚间,他来时,她正站在连枝灯前,拿着铜签一个一个拨弄灯芯,他漫步走到她身旁,偏首瞧她,“娘娘真是好雅兴,这么晚还不睡”。
她不搭理他,只是一心一意挑着烛火,“你看这烛火多好看,可惜,就是太弱小了,轻轻一拨就灭了,有些人和事…也只是表面看起来花团锦簇而已”。
他斜瞟着她,眉毛一挑,刚想说话,就见她把挑着的那根灯芯按到了灯油里,按熄了火苗,之后,又看着她扔了铜签,拖着步子回到榻上,掀开锦被,钻了进去躺下。
“这阵子老见娘娘去御前,怎么又想起讨好陛下来了?”他站了一会儿,又负手走上前去,装作不经意似地提起。
她裹了裹锦被,微不可察叹气,“燕大人这样聪明,还用得着我明说?”
“才去两三回就不愿意去了?”他躺到了她的身侧,攀着她的胳膊,越过肩头看她的脸。
“陛下终归是不喜欢我的,去的次数越多,也只是让陛下更加厌烦而已”,她闭着眼,语气平常。
要是一个男人不喜欢一个女人,那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伤心了?”他觑着她的脸色问。
“燕大人说笑了,这么多年了,本就没多少夫妻情分,伤心不伤心的,倒也说不上”,是无所谓的口气。
“那就是嫉妒了?”
“嫉妒?”她冷哼一声,“才没有…”
“哦?是么…”,他垂着眼拨弄她的领口,微微笑着没反驳,显然是不信的。
她咬了下下唇,又佯装大度道:“嫉妒没有,羡慕倒是有点,看得出陛下是真的喜欢王美人的”。
“王美人也真是个厉害,不显山不露水的,在陛下面前也呆那么多年,还那么受宠…我真是自叹不如”
他摩挲着她的如玉手臂,轻声笑,“娘娘真是越活越谦虚了”。
“燕大人是在夸奖我么?”倏忽,她睁开眼,转回身,看着他正儿八经地问:“那你觉得王美人好,还是我好?”颇有些推心置腹的姿态。
他征愣住,跟她大眼对小眼,万万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连抚摸着她细腻皮肉的手都停了下来,片刻过后才醒过神来,“这个嘛,各有所好,不能一概而论”。
“到底是她好,还是我好?”她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他想,自己若是不回答,她是不会死心的,于是长长嗯了一声,说:“论年纪,娘娘比王美人年少,论长相,娘娘比王美人貌美,可惜就是不解风情,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