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被臭河熏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拆迁了,谁还愿意回来啊。”
姥姥没说话,神色却有些微怅然,老人家最是念旧,估计是舍不得老宅吧,姥姥这一辈子从结婚到生儿育女,再到守寡,一个人拉扯着儿女长大,一晃眼大半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就算这里再不好也是家,是老刘家的根儿。
但回迁的话让儿女们继续守着臭河过日子,实在说不出口,尤其现在条件好了,不像前些年家里穷的时候,想走也走不了,前些日子还听见正荣计量着要买房呢,可见早不想住在河沿路了。
老爹苏金生并未发表意见,因为这边是刘家的老宅,他当女婿的再亲也不能主刘家的事,毕竟他是姓苏的,所以这种大事还得正荣做决定。
不想正荣却看向晓月:“晓晓你说吧咱是回迁还是要现房,小舅听你的。”
苏金生大惊忙道:“正荣拆迁是大事,你怎么问起晓晓来了,她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
谁知刘正荣却正色道:“姐夫忘了晓晓是高中生了,还是一中的高中生,这要在古代就是秀才,咱们家从上到下都算上,谁有晓晓出息啊,反正我就信晓晓,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小舅这番话在老爹老娘眼里完全就是歪理邪说,即便如今女儿成绩优秀,考上了市一中,可成绩再优秀也才十五,十五的小丫头懂什么拆不拆迁的,哪能让她决定。
想到此老娘道:“这事不能听她一个小孩子的。”老爹在旁边点头,认同妻子的话。
姥姥还沉浸在怅然中,有些神思不属,也就没参与意见。
晓月扫了周围一遭,显然老爹老娘一个阵营,姥姥的立场暂且不明,但晓月知道姥姥最疼自己,肯定是无条件站自己的,小舅也站自己,如果举手表决的话,自己这边小舅姥姥跟老爹老娘算势均力敌。
可见自己还是太乐观了,以为经过之前的事,自己的口碑竖起来,在家里便有了话语权,简直太天真了,只要自己没长大,在老爹老娘眼里便永远是个小孩子,而小孩子是没什么话语权的。
想让老爹老娘相信自己,硬抗肯定不行,得以理服人,想到此,晓月略清了清嗓子道:“这两种补偿政策,我觉得回迁更好。”
老娘眉头一皱:“回迁,还守着臭河啊,不看别的就看如今这行情,市里边边儿沿沿儿的房子都比河沿路的值钱,更何况听说这回分的现房地段还不错。”
晓月道:“怎么不错,在市中心吗?”
老娘白了她一眼:“想什么呢,咱们这儿可是河沿路,这么多年都是万人嫌,就算政府疯了也分不到市中心去啊。”
晓月摊手:“这就是了,如果不是市中心的房子,哪里都比不上河沿路?”
见老娘一副要恼的样儿,忙道:“您别急先听我给您分析分析,现在河沿路之所以不值钱是因为守着臭河,可如果河不臭了呢。”
老娘哼了一声:“你这可是说胡话呢,这臭河要是不臭还能叫臭河吗。”
晓月心道,本来也不叫臭河而是叫清水河,因为臭气熏天,老百姓都叫臭河,叫着叫着就叫习惯了,反倒没人再理会真名了。
不过这次不等晓月解释,小舅先一步道:“还别说,晓晓的话真有道理,上回买独院子的时候我就找人扫听过,说市里要创文创卫,如此一来,这条臭河就必须得治理,而现在咱们这儿真的动迁了,就说明这个消息八九不离十,如果真是如此,将来这一片可就厉害了。”
老爹不明白的问:“厉害什么?”
小舅笑道:“守着臭河是不值钱的河沿路,要是河不臭了,咱们这儿便是风景独好,跟公园也差不多少。”
小舅这么一说,苏金生两口子再转过来弯也听明白了,毕竟谁不乐意守着公园过日子呢,且不说值不值钱,就说天天在公园里住着,推开窗户就是风景画,空气又好,住在这样的地方,都能多活十年,光想想都令人向往。
姥姥忍不住道:“可要是政府不治理臭河怎么办?”
小舅道:“不会,这条臭河都臭多少年了,已经成了市领导们的心病,如果不治理的话,创文创卫不成了笑话吗。”
晓月点头:“而且,如果政府不下定了决心是不会动迁的,之所以拆迁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治理臭河,借此创立文明卫生城市,说不准这条臭河以后还会成了咱们市最绮丽的一道风景线呢。”
老娘听着直摇头:“还风景线呢,说的就跟你亲眼见过似的。”
晓月冲着老娘嘿嘿笑,心里却道,我就是亲眼见过,美的不能再美了,不止是一道风景线还成了市里的标志名片,印在明信片上作为风景标识对外地游客售卖呢。
也因此,这一片的房价嗖嗖的,一涨再涨,到后来已经成了天价,毕竟闹中取静还临河亲水,这样的卖点直接就一个字贵,晓月记得后来附近的几所小学中学陆续合并升级,虽然仍比不上一中,但在市里也是赫赫有名的重点校,这一片也顺势成了学区房,真正是贵上加贵一房难求。
虽然老娘不信晓月的什么风景线,却被说服了,一个是觉得晓晓跟正荣的话有些道理,不治理臭河,拆什么迁啊,就算她不懂政府决策,也知道拆迁是需要很大一笔钱的,数额大到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地步。
再一个就是晓晓姥姥,老人家都念旧,越上了年纪越不想挪动,母亲自从嫁过来就在河沿路,已经在这儿过了大半辈子,忽一下让老人搬走,只怕心里会没着没落的,所以能还迁回来,对老人来说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