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拱开散落在地的玩偶,爪子在地毯上扒拉了几下,然后盘着身子靠在了江麓旁边。
身前身后都是暖烘烘的发热体,江麓没说话。
商泊云:“就眯一会儿,我知道你得回家。”
声音带着点鼻音,和呼吸一道洒在了颈侧,江麓以为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松了口气,情绪却有些茫然。
*
曼彻斯特的那些年,“治疗”的失败让江麓意识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病人,是父母眼中的“变态”。
他将一生都奉给了母亲未竟的理想,以此来赎罪,但怀着愧疚而活的这些年,他是否也能从商泊云身上得到片刻的圆满?
借由酒精与刻意引诱,江麓在九年后终尝夙愿。
从一开始,就不希冀自己可以拥有正常的感情。
但比起他,商泊云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大好青年。
他会一直想要这样病态的关系吗?江麓当然感觉得到商泊云日渐自然的亲近,但他不能也不敢去回应。
得不到回应,商泊云就可以结束这段关系,换一个人,好好的开始。
哪怕一开始是见色起意,一副泥塑的皮囊,总有看厌的时候。
他垂着眼睛胡思乱想,身后忽而响起商泊云的抱怨。
“为什么不睡?”
“唔……”
青年有些粗硬的头发在江麓的颈窝里不满的碾过。
*
商泊云确实是困了。
熟悉的黑暗袭来,伴随着菩提滚落的声音,这是什么既定的咒语吗?
再睁开眼,又会回到十七岁。
在那之前——
他出尔反尔,亲了亲江麓的耳朵。
江麓不想吵醒商泊云,一直维持着伏在桌上的姿势。
商泊云睡得很熟,多媒体教室的窗帘没有拉上,窗外是寂静的月亮,而浅白的灯光落在他的额发上。
这个人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因此映出的阴影也颇有浓墨重彩的意味。
没来由的,江麓想起很久之前他所见的一幕。
大概是五岁的时候吗?总之,那时妈妈的身体还没有彻底衰败。
他攥着一枝蔷薇,从花园跑到书房,在即将进门时却又止住了步伐。
午后的书房光线温柔,阳光穿过落地窗,而妈妈枕着书小憩,脊背微微起伏,长睫柔软的低覆。
总是在工作的爸爸垂眸,就那样长久地、静静地看着妈妈。
花园的蔷薇开了,他摘了开得最好的那朵。
满室的书籍都是陪衬,小小的他也是无声的背景,他似懂非懂,没有推开半掩的门。
年岁一点点走过,他逐渐懂得并见证了父亲不消弭的深情,却在这样一个偶然的夜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到底是怀着怎样一种感情的眼神。
因为他也开始学会凝视着一个人。
睡得很沉的少年忽而闷哼了一声,眉心蹙起,像是快要醒了。
江麓回过神来,居然有些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