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胖脱口而出:「吵架了?」
「不,我们不吵架的。」
「有严重误会?」
「没有。」
「那您没想到要报警吗?」
殷桥抬眉,迸笑出声,笑出一口皓齿,曾胖怔了一瞬——这个男人即使愁容满面,亮眼的五官也兀自释放着说不出的吸引力。
「我们之间——不是外人想像的那种夫妻关系,我们互不干涉,她偶尔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但最多一星期,这次实在是太久了,所以我才——」
「消失一个月,家人很难不起疑心,您现在才找人,她娘家都不觉得奇怪?」与殷桥结褵的对象当然不会是等闲人家的女儿,一旦获知女儿无故失踪,肯定和女婿没完没了。
「这倒不是问题,我询问得很有技巧。其实,就算失踪再久,他们也不会找人,我太太和她家人……」沉吟了几秒,殷桥斟酌着恰当的说法,「她和家人不太熟。」
任凭曾胖想像力再丰富,也很难理解所谓不太熟的意思,他不禁失笑,忍不住打趣:「抱歉,听您的意思,您和太太好像也不太熟?」
「说来话长,你要这么说也行,我们并不是谈恋爱后才结婚的。」殷桥不否认,抬起头,正视他,脸上没半分尴尬。「所以我才要曾先生帮这个忙不是吗?」
曾胖算是开了眼界。婚姻关系千百种,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不是他所能轻易想像的。他叹口气,解释道:「是这样的,您能提供的资料越多,就能越快找到人,所谓按图索骥,您一定懂我的意思。但您若不了解她,连她平日的生活习惯、喜好、来往对象都完全不清楚,想要立马找到人,困难度可不低。」
「我明白。」殷桥递交给对方一件八k大小牛皮纸公文信封,「我会尽量提供资料。下个月中是我奶奶九十大寿,她若不出席说不过去,希望在那之前就能找到她,别惊动任何人。再说,我总要知道她人是不是平安,如果有个万一,我们又不闻不问,到时候,不只我麻烦上身,我家人也脱不了关系。」
听起来为的还是自己,但殷桥眉宇间一抹忧悒藏不住,曾胖敏锐感知这个男人只说了五分实话,所以不急着为这案子定调。
曾胖抓起厚实的信封,倒出里头的东西,桌面上散落着几张照片和一些影印的证件资料。照片是从列印机列印出来的,一张张彩色影像全都是一名短发女子的生活剪影。
从照片背景判断,场景应该都在夫妻俩的生活空间——厨房、客厅、阳台、餐桌旁,唯独没有卧室。每一张照片几乎都是侧影或是偏对镜头,只有一张正面照,女子的视线略朝下,盯着一只停在手背上的蜻蜓观看。显而易见,这些照片都是在女子不留神的情况下拍摄的。
女子外形相当年轻,体形偏瘦,有一头蓬松微鬈的层次短发,也许是在家里抑或个性不拘小节,几绺发丝散乱地飘垂在脸上也无所谓。衣着随性,单薄的棉t下未着内衣,自然的胸形轮廓完全突显。那张正对镜头的照片,看得出女子拥有一双大眼,眼神淡漠且超龄,带着盱衡世事的味道和厌世感,眼下有层暗影,应该是黑眼圈,颊上有少数雀斑,下唇略丰满,五官组合起来称不上典型美人,但有种特殊味道。当然,以殷桥阅女甚众的眼光而言,或许有其特别观点也未可知。
这名女子的气质远非曾胖所预想的大家闺秀的端庄矜持,也和时下名媛的时尚俏丽有段距离,以曾胖敏锐的识人直觉,女子怎么看都不会是家族长辈眼里的良配,殷桥既然选择了她,照理是个人喜好因素,但两人相处却又不似外界想像般如胶似漆。仔细看,身分证影本上的姓名为夏萝青,以出生日期推算,女子今年才二十五岁,所以结婚时刚满二十四岁不久,这样的年龄进入婚姻生活,对象显然是个不安分的男人,关系能有多稳固?
「照片是您拍的?」曾胖起了好奇心,女子或站或坐或躺,肢体极为放松自然,显然是在相识的对象面前才能表现如此。
殷桥羽眉一扬,「不然呢?家里一向只有我们两个。」
曾胖点头,扯了扯嘴角干笑道:「殷先生,恐怕您这样轻描淡写我很难帮上忙,我呢,一向和客户之间开诚布公,客户的隐私我一定守口如瓶,但请别对我有所保留,我这样不好办事。」
「您认为我保留什么了?」殷桥拧起眉头。
「嗯……她真的是您太太?她身分证上的配偶栏是空白的,你们俩结婚至今难道都未登记?好吧,就算和您举行婚礼的是这位夏小姐,以现行民法规定,未登记根本算不上合法夫妻,她要走要留,是她的人身自由,你们顶多算是同居关系。您刚才又说两人并非谈恋爱才结婚的,照理是没什么深厚感情存在的,既然没有感情,却又希望找到她,可见您另有目的,如果您真正的目的不能坦白,找起人来就会走很多冤枉路,我相信您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
没有丝毫被冒犯的心情,殷桥听罢莞尔,两手一摊,「您放心,我无意保留,我只是还来不及告诉您。我找她的理由很简单,实不相瞒,我太太她是个——」他停顿下来,脸上闪过一抹愠色。
「是什么?」曾胖翘首以待。
「她是个骗子。」
答案语出惊人,曾胖面颊肌肉不由自主抽动了两下,赶紧伸出大掌抹了把脸掩饰错愕。「您所谓的骗子——真的是您结婚的对象?」
「千真万确。我们两家都不是普通人家,婚礼无法从简,现场有录影,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我们不过是没到户政事务所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