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驱直入曾胖的接待室,打开小冰箱,拿出冰块,自行调了杯伏特加,坐在沙发上独酌起来。从来没有觉得烈酒入喉如此痛快,他对酒不特别着迷,向来只喜小酌,绝不允许自己酪配大醉,他宁可清醒地享受人生。现在,如果可以让各种感觉归零,喝上一整瓶都无所谓。
这一点殷桥高估了自己,他醉眠一顿被摇醒时,面前摇晃的酒瓶尚余三分之一酒液,瓶身抓在一只胖手中,往上瞧,曾胖俯看他的大脸笑嘻嘻。
「很好,还替我留了一点,打起精神来吧,你得动身去找人了。」曾胖一把扶起他。
「找人?」他捧住前额,神识还淌在弄不清时辰的混沌中。
「是啊,我请人先探查,再亲自跑了一趟你说的那个小镇,在一家咖啡厅见到夏小姐了,她在那里暂时打工。」
「她……」他猛然抬起头,睁亮了眼。
「还好那小镇不大,人少,没多少外人,打听不难。除了外地来的大学生,移居进来的华人有限。看一看吧。」曾胖拿出手机,点出相片凑近殷桥的眼帘。
这不正是她吗?纵然只是侧身回眸,光线不足,匆匆摄像导致的轻度重影,那双慧黠大眼,鼻尖唇形的线条,仍可一秒辨识无误。
「我和她闲聊了一下,她说还在找地点,准备以后在镇上开家面包店,现在先熟悉那里的环境。看来除了她哥,她是没能耐做到这些的。」
遥遥他乡,夏萝青得距他如此遥远才能获得平静吗?
「现在可以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爱做面包了吧?」曾胖加了一句。
「她想做什么都没关系,我都会找到她。」殷桥不停抚触着萤幕上的脸容,宽慰地笑了。
如果爱,我会……
如果他早知道她向往的是这般宁静之地,他会否成全她?
从对街书店的玻璃窗朝外望,咖啡厅兼面包坊的英式斜顶砖屋就位立在三角街口,进出那扇木门的客人几乎没有停过,她在屋里的身影也繁忙地来回穿梭,即使她倚着吧台稍事歌息了,想起了什么又绕到吧台后,再出现时她直接推开木门,走到屋外,两手掌着一把洒水壶,朝窗下花台一排正怒放的从花来回浇淋。
这时候她的脸可以看得更清楚了。她表情平和,动作轻快,和她在家里忙活时一样,系了围裙的腰身依旧纤细,偶尔抬起头和熟稔的客人打个招呼,结束后又回到屋里。
他又等待了四十分钟,手上的书刚读完一半,下班时间一到,她终于从咖啡厅走出来,穿着及膝风衣,手里抱着一袋面包,沿着人行道独行。他跟着推开书店门,大步跨过主街,隔了几步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毫无规则,东张西望地漫步,停在街角一间小农杂货铺买了一袋马铃薯和洋葱,提在手上走了两条街,最后在一排连栋公寓前止步,爬上一小段石阶,拿出钥匙开门。
门一推,她一踏进返身就要关上,他三并两步跨上阶梯,俐落地侧身入内挡住门,昏暗中她大吃一惊,手一松东西掉落一地,张口就要尖叫,他掩住她的嘴,低声唤:「小萝,是我。」她陡地一震,霎时安静,摸索着墙上的开关摁亮玄关灯,看清楚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她想见又不想见的人。她克制住激动,全身紧绷,但无法克制住涌入眼眶的酸楚,于是拼命深呼吸,最终又看不清他了。
「你怎么——」她呆立着,手足无措。
「我很想念你。」他柔声说,一边抚摸她的脸,冷风吹拂过的冰凉的脸,他用温暖的掌贴着她的面颊。「你跑太远了,我一直找不到你。」
「……」她说不出话,他的手缓缓释放着一种熟悉的皂香,或许因为触感宜人,她不想挪开,又怯于直视他,干脆闭上眼睛。
闭上眼晴的她没有看见他眼底的释怀,他叹了口气,紧紧环抱住她,闻她领窝的发香。他越箍越紧,像维缚的树藤,透过警力传达他的思念,感觉还不够,他开始吻她,凶猛地吻,咬疼了她的唇,她低呼一声,他立刻放缓力道,转为温柔吮吻。但还是不够,他箍紧她的臂膀放松了,褪下她的外衣,从腰间开始摸索她的躯体,确认她的存在。
她始终不敢张开眼睛,怕一张开就是梦醒时分,再真实都只能遗留在梦里。她不停哄慰自己,就这一次,一次就好,她不贪心,她绝不贪心,往后再想起不会有遗憾就好。
他拦腰抱起她时,她伏靠在他胸前,感觉他在走动,她知道他想去哪里,公寓小,卧房不过在几步远的距离,稍一环顾就能望见。
她躺上床褥,回应他的亲吻,让他褪下衣衫,任凭他爱抚,彼此的胴体激动地贴合,她仍然没有睁开眼睛,直到他进入她的那一刻,他在她上方说:「小萝,睁开眼睛,你这次要看清楚,是我,不是作梦。」她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体内涌动的春情和窘迫同时令她红透了双颊,他俯下脸在她耳边低语:「都是我,前几次都是我,你张开眼。」
她慢慢掀起眼睫,头一回不带抗拒地凝视着他。「我知道。」
后来猜疑是他,确定是他,不必再向医师询问,她的灵魂在睡梦里带着她的躯壳去寻找他,她就明白了一件事——她必须离开。
「我很高兴你来找我,对不起,我一直没说,我怕没有下一次。」
「我还以为我疯了,不过疯了也理所当然,头脑一清楚就知道不该喜欢你。」
他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低下头专心吻她。
他温柔地拥着她,没有因席卷而来的欲浪提早结束和她的温存,他刻意延展着她的欢愉,让她在他面前卸下一切武装,心甘情愿为他展现出另一种真实样貌,唯有他能窥见的私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