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声,旁边房间的门被粗暴地开启,余光扫到一个细长的人从门内出来,惊慌失措到被门槛绊了一下,趔趄地倒退,又是“嘭”一声,门被更为粗暴地被撞上。桃萌转头。另一个倒霉蛋也转头。两人目光一接,皆是深深叹了口气。
桃萌问:“林院士,何事如此惊慌?”
林舒道:“曹婆婆她——嗯,不拘小节,直接啃掉了兔头。没了头的兔子蹬着四条腿。嘴上挂着兔毛和血的老婆婆在朝我笑。那场面着实——”他垂下眸,眼珠子打来打去,仿佛在想合适的词语,但显而易见的是,任何一本书都不可能描绘这样的场景,任何粉饰的词都被吓得钻出了他腹有诗书的脑袋,他岔开话题,“藏弓兄如何了?”
桃萌心里盘算,金疮药、符药和灵血三者同时用上,不出十日,温朔应该就会痊愈,“林院士,师兄的伤还需静养几日,不宜挪动。我们要送九命猫回道盟。我会留下一瓶灵药和治愈之符,再写下方子,劳烦林院士按方子给师兄上药。”
林舒淡淡一笑,这一笑中多少带着推脱之意。
桃萌说:“我这一路行来,很多人都为狐狸鸣不平。狐狸若在,也会感谢你们的善意。狐狸心中究竟怨不怨,恨不恨,都随着他的离去变得不重要了。林院士,在这些事中,你并不只是个旁观者。你与蛾眉月未曾见面,却是天各一方的知己。你与师兄有同窗之谊,是生死之交。了了书院的鬼魂院士——林长琼,再愚钝的学生你也收入书院,不如把师兄当成曾经的温藏弓,周到看顾,悉心教导。”
林舒叹气,“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桃兄,藏弓兄就交给我吧。”
桃萌结太极阴阳印向林舒行礼,“劳烦林院士了。你我心里都知道,师兄他是个很好的人。是他值得。”
桃萌转身穿过回廊,他听到背后的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舒的声音传来,“藏弓兄,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你还生着病,进去吧。”
师兄他听到了?
太不好意思了。
桃萌加快脚步,逃也似地拼命往前跑。
桃萌和谢渊商议好今日吃过午饭,就绑九命猫上金陵台。
谢渊陷在扶手椅上,拳头撑着脑袋,眼皮往下耷拉,一个劲打哈欠,“十日之限尚余六天,还早着呐,不如在书院好好歇上三天,桂花酒喝个尽兴,再把死猫交给老家伙们。”
“鄢陵的沈夫人不清楚魔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失了踪迹后,丈夫就病倒了,待她回家,丈夫已经下葬。可怜她身怀六甲,还有四个月就要临产,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曹云言及此,仰头,叹了口气,左右活动僵硬的脖子,又埋头记她的羊皮小册子,“参宿是漱月犬造的孽。九命猫狡诈,又把桃子当仇人,肯定不会认罪。长老们是用棱镜抓虱子,一条细腿都不会放过。押九命猫上金麟台,也不过是缓个十日、二十日的期限。我们留在书院,漱月犬随时会杀回来,真丢了九命猫,可就功亏一篑了,还是走为上计,越快越好。”
谢渊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泪珠,“话虽如此,我们不管朔朔的伤了?”
桃萌道:“我已经拜托林舒,求他代为照看师兄。”
曹云抬起头,用狼毫笔端勾住雪白的发塞到耳后,“林舒?交给那个胆小鬼你也放心?”她自顾一笑,又垂下头,一撇一捺写着字,“看我吃兔子就吓得要摔倒了,改天,我当着他的面,生吞一条蛇吓死他。不对,他已经死了,那就吓得他棺材板弹起来。”
谢渊挑起一条眉毛,“小师妹,你老是记小本本。小林子也喜欢记小本本。你们倒是投缘。不如你留下来,一来照顾朔朔,二来么——继续吓小林子,以报他给我们下迷香之仇。”
曹云“切”了一声,道:“我才不留下。这里除了兔子,就是老鼠。连老虎豹子狮子都吃不到,我要上鸡鸣山吃一百只老虎,把样子变回来。”她顿一顿,含笑道,“血尸与魂魄天生不对付。他遇上我,算是他倒霉。”
桃萌说:“漱月犬看起来不会对师兄下手。我们都回鸡鸣山吧。”
谢渊眼一眯,用手指叩桌子,像是在打节拍说书,“没错,他们只害桃子。乌云盖雪和逍遥郡君是厄运星君的小迷弟,他们把桃子当成祸水,是朔朔见异思迁的罪证!桃子,我可提醒你,朔朔不回道盟,没人能像几天前,他在魁星阁内那样怼天怼地怼空气,霸气护妻。我虽能说会道,但终不及朔朔鞭辟入里,句句肺腑!”
桃萌默默低下头。
曹云道:“渊师兄,敢戏弄师兄,讨打,罚你背九命猫上金陵台。”
“全都偏心!”谢渊嚷嚷,“为什么是我?我射箭都射得累死了。”
曹云用笔戳向桃萌,“桃子对猫毛过敏。你看他的脸,到现在还是一片疹子,连绵起伏,又红又烫。”
谢渊不屑,“他那是不好意思的。”
一番争论后,三人仍是决定由谢渊背九命猫上金陵台。他们原本打算用捆仙索捆九命猫,谁知顷刻间就被九命猫的爪子扯碎。谢渊将猫挂在背后,手拉着两只前爪,像背着只竹篓。
曹云抬起双臂,从十指间射出金丝,一圈一圈将猫与谢渊缠绕,才缠了两圈,乌云盖雪两颗闪着寒光的尖虎牙已经在谢渊后背咬下无数个窟窿。谢渊的惨叫与九命猫的嘶吼交替响彻。
九命猫趁机向桃萌扑去,弹起的身子压住桃萌的脸。桃萌的视线被遮挡,不断往后退。九命猫的尖牙刺下,戳破桃萌左脸颊的脸皮,留下两颗小小的红牙印,两颗珍珠血珠从红彤彤的脸上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