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雁回,太后一直对她寄予厚望,如今她冲撞天威让圣旨蒙尘天颜蒙羞定是叫太后失望了。她垂眸时,并不知晓太后投来一个注视,但很快的便撤走了目光,由宫人簇拥着至养心殿前,朱公公躬身想要说什么,先被太后打断。“怎么?哀家这个老太婆也需跪着等候皇帝召见?”朱公公骇得跪下,佝偻着胸背忙称不敢。未多时,殿前一声,比起冬日的难以消融的霜雪有过之而无不及。“宣!”雁回被这个声音冻得一哆嗦,思绪却越飘越远。今夜难得是一个月夜,雁回跪了许久。耳畔响起殿门打开的声音,片刻后,一双明黄靴子出现在她眼前,紧接着用以做暗器的玉戒被扔了下来,玉戒打了几个转儿变成四分五裂的模样,横陈在雁回身边。“皇后。”头顶响起一道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你是在用这枚玉戒提醒朕冷落了你吗?”雁回已经做好了受责准备,哪知听见这番话不由蹙眉,抬首。她看见皇帝身后,汉白玉雕刻的板栏望柱有一道身影正往自己这边眺望。目光相撞那刻,那人露出一个慈祥的笑来,是太后。太后惊闻圣旨蒙尘后匆匆入宫寻了皇帝,先帝崩后,太后便常居于宫外的皇家寺庙中,由此可见她有多偏心雁回。其实令圣旨蒙尘一事说大也不大毕竟不知罪无罪,只看皇帝想不想愿不愿把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太后细数了雁回这些年来的付出,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皇后满心都是你,皇帝,你又是如何待她的?”“你专宠兰妃,后宫可曾有一句怨言?这都是皇后的功劳!”“她做了这么多,是否从未在你面前讨一声好?你仔细想想这坤宁宫你踏足过几次?就连哀家这个吃斋念佛不问尘世的老太婆都晓得皇后日日夜夜只能瞧着皇帝的画卷睹目思人啊!”“便是这玉戒,皇帝可还记得为何赏给皇后?兰妃生辰举国欢庆,皇帝还下旨大赦天下……”天子谢昀凝着手中玉戒,皇后的生辰是过了三月后他处理奏折后才忆起的,当时雁回生辰正值江南水患,便盖了过去。事后,礼部上书询问是否为皇后补过生辰,他当时也问了雁回想要什么生辰贺礼。雁回只答,日日能见圣上便是赏赐。于是在后来的百花宴上,谢昀便赏了这枚玉戒,算是补上的礼物。“圣上忙社稷,臣妾不敢烦扰圣上。”雁回抽走浇筑玉戒的视线,明明还不及花信年华,却多了几分违和的老气横秋和气死沉沉的端重。“皇后!”谢昀加重这二字,居高临下凝着雁回:“你执掌金册金印,为天下之母仪。担着内驭后宫诸嫔,外辅朕躬的重责,今日之事你可知错?”雁回听谢昀这意思是不打算计较圣旨蒙尘的罪责了,只是大事可以化小,小事却不愿意化了。雁回身为中宫之主以后宫祥宁为责,在谢昀看来,今日之事缘由与雁回争风吃醋。与嫔妃起了冲突,那无论如何雁回都有渎职之罪。思及此,雁回心里暗叹一口气,猜到是太后又为自己求了情。她双手交叠置于额前,随后郑重地叩首:“臣妾有罪,恳请圣上责罚。”谢昀看她,如稠的墨发簪着的金步摇流苏随着她叩首,垂在小巧的耳侧:“凤印由你掌管,而非她人,大梁的国母若是遇事怯懦,还需旁人求情,朕要这皇后还有何用!”“臣妾谨记。”谢昀这话看似严重,雁回却知他指的是太后请求一事,兰贵妃的事已经不计较了。见雁回这般顺从,谢昀也没了教训之心,只烦躁道:“今日事到此,你先回宫,朕处理完奏折会来坤宁宫看你。”雁回顿了顿,再次叩首:“臣妾谢圣上隆恩!”待谢昀回身进殿,惊絮才搀扶着雁回起身。雁回朝太后方位望去,那里早就没了身影,只剩冷风呼啸而过。“娘娘。”惊絮忍不住笑出声,一是为圣旨一事解决,二是因谢昀今夜会来坤宁宫而替雁回开心。“太好了。”惊絮又忍不住道。但雁回始终没说一句话,回宫后便径直去了偏殿。偏殿中央挂着那副世人皆知的画像,惊絮看着画中人笑道:“娘娘,圣上今夜便会来坤宁宫,您放着活生生的圣上不看,何故看这幅死气沉沉的画像。”话音刚落,一道犀利的目光犹如利剑出鞘向惊絮而来。雁回素来宽和,这是惊絮第一次见雁回露出这样的眼神来,顿时跪下低着头嗫嚅道:“奴婢失言!”便是圣上的画像又怎能用‘死气沉沉’四字,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