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贵妃轻飘飘打断:“许是觉得皇后受了委屈,回府想法子怎么处置呢。”飘香宽慰道:“雁家哪能与张相比,便是他们想找娘娘的麻烦,娘娘身后可是张家,小小的雁家安敢抗乎?”兰贵妃本来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掀了掀眼皮,涂着大红单蔻的纤纤玉手摘下玛瑙盘里一枚青提,放入口中:“皇后禁足这段日子想必日夜以泪洗面,这做母亲的见女儿憔悴自然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也罢,皇后这厢受了委屈,也只能躲到老母亲怀里哭闹了。”飘香动作缓了些。兰贵妃侧目看她:“怎么?是觉得本宫说的不对?”“奴婢不敢。”飘香跪下,犹豫了很久道:“奴婢前日偶然碰见坤宁宫的人,听她们所言,皇后这三月过得实在舒心,圣上虽罚皇后抄女四书,皇后便命人在偏殿置了桌案,一边写一边看着圣上的画像。”兰贵妃闻言,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当真?”飘香作了一个大揖:“奴婢不敢欺瞒娘娘。”兰贵妃一嗤,愤道:“这阖宫上下皆说皇后不争不抢,本宫看倒不尽然!她那心思活络的很。你既能听见皇后睹画思人的传言,岂不是这传言早就到了养心殿进了圣上的耳中!”一边潜心悔过,一边睹画思人,装得一副样子。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飘香不语,静静待着兰贵妃好一阵发火。不知过了多久,兰贵妃才静下来,问道:“你可听说过皇后的那副画?”飘香颔首:“自是知道的,皇后还未入东宫时便在闺房悬了圣上的画像,先帝念皇后对圣上情深意切,便准许皇后作为。尔后,皇后入东宫时更是亲自抱着那副画像。娘娘有所不知,乞巧节时,民间的女子不止要拜织女还要拜皇后。”兰贵妃柳眉横竖:“为何?”飘香叹气道:“大抵民间女子都愿似皇后一般能嫁于心上人。”兰贵妃一嗤,冷声讽道:“倒是一段佳话!”想到上次太后以皇后情根深种为由求情,兰贵妃便觉得气恼。她想了想,忽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兰贵妃轻笑,拉过飘香轻声说了几句。……兰贵妃来坤宁宫看自己,雁回是没有想到的。兰贵妃阵仗气派,带了数十名宫人,见了雁回也没见礼,只道:“上回与皇后说过,若得了空便让皇后品品翊坤宫煮的茶。”见兰贵妃禀明来意,雁回放下些防备。知兰贵妃特意来坤宁宫一遭讽刺字,雁回也不好不捧场。兰贵妃带来的茶是比武夷山岩茶更好的茶叶,蓝天玉叶,烹出来的汤色嫩绿明亮,味道清香扑鼻。只是这茶娇贵,不好种植,兰贵妃带来坤宁宫的蓝天玉叶几乎是这类茶种一年的产量。“不知皇后知不知这蓝天玉叶。”兰贵妃清啜一小口绿茶:“平时我都舍不得喝,只有圣上来了翊坤宫才会为圣上泡上一盏。”雁回失笑,蓝天玉叶产至两广一界,她听谢昀说过,两广总督乃兰贵妃表亲,肯送这么名贵的茶叶自是情谊浓厚。和兰贵妃你来我往了没两句,兰贵妃起身便要走。雁回起身歉意道:“本宫尚在禁中便不送妹妹了。”兴许兰贵妃本就不打算要雁回相送,她已经够折辱雁回了,闻言便轻笑道:“皇后留步。”雁回目送兰贵妃离开,见倩影走远,这才垂眸若有所思。“娘娘在想什么?”惊絮收拾着煮过茶的餐具,那烹过蓝天玉叶的茶盏都带着清香,沁人心脾。“本宫在想这蓝天玉叶。”雁回望着凤纹黄梨茶壶:“不知那两广总督强洗了多少茶园,才换回兰贵妃手中那点茶叶。”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总有风声会传进她耳中,兄长曾参过两广总督恶行,可都被谢昀压了下来,只招了两广总督入京敲打几句便算了事。看来,再正直的人沾了自己心中所喜都会有失偏颇。谢昀不外乎如此。雁回现在什么都不愿,只愿雁家平安,自己能时常见到谢昀便好。“娘娘不好了——”雁回正这般想着,一个宫娥急匆匆奔来,入殿时还被门槛带倒,跌了一个趔趄,但她来不及站起更顾不上失仪,忙高声哭喊。“娘娘,偏殿那副圣上的画像没见了——”轰隆——本来的万里晴空倏然变了天,惊雷在空中陡然炸响,大雨簌簌而下。又是一道惊雷闪电,天色阴霾,狂风骤雨掐灭跳跃的烛火。坤宁宫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紫电落下那刻,能窥见素日温润的皇后娘娘面若寒霜,仿佛九阴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惊絮站在雁回身边,坤宁宫宫人跪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