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香罗软枕,轻幔绕帐,比之外间的硬朗要柔和许多,置身其中,人也逐渐放松下来。苏音随她在榻边坐下,命丫青枝将香丸拿出来。当时湘晴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苏音竟会将此事放在心上,还亲自给她送来,“多谢姐姐,姐姐真是有心了。”打开圆形的桃花瓷盒,湘晴螓首微倾,闭眸轻嗅,顿时心旷神怡,“初闻时甘甜沉静,再后来馥郁而悠长,正是此香,我很喜欢呐!”“表哥说这叫冷香丸,是用乌龙茶、茉莉以及沉香所制,昨儿个我也学了,不过学艺不精,你先将就着用。”听着青枝的复述,湘晴才明白苏音这手语的意思,不由对手语产生了好奇,便让她们教教她些简单的,这样她就能更便捷的明白苏音想表达什么。教了会子手语,苏音迟疑半晌,终是忍不住问及福康安是否在家。湘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苏音来此不只是送香丸,而是为了见她兄长啊!心下暗喜的湘晴轻笑道:“三哥这会子在宫里,估摸着傍晚会回来,姐姐且在我这儿等着便是。”啊?那还得一个时辰呢!苏音不敢耽搁太久,遂将那枚胸针拿了出来,托湘晴帮她归还。那日湘晴接到信时摸出信封里头还放着其他东西,奈何兄长不肯告诉她究竟放了些什么,今日方知原是枚胸针。在湘晴的印象中,三哥似乎从未对哪个姑娘上过心,送礼似乎还是头一回,足见三哥对苏音很重视。如此精巧之物,她居然不收吗?湘晴奇道:“姐姐这是何意?为何要归还?”说来苏音还觉怪异呢!郁闷伸指,“他突然将东西送来,师出无名,我岂敢随意收受?”不仅苏音诧异,青枝也觉福三爷此举有失妥帖,虽然她很希望主子能将此物留下,奈何福三爷没把话说明白,这贸然收下算怎么回事呢?哎?湘晴越发糊涂,“三哥不是还写了信吗?信上没说什么?”摇了摇头,苏音无奈轻叹。信上只有两行字,说的是两人相识的经过,并未说别的,毕竟信笺是私人之物,苏音也就没与湘晴提太多。湘晴不由扶额哀叹,心道三哥可真是个人才,只管送东西,却不肯说出心里话,这让人家怎么收嘛!但若任由苏音将此物归还,那岂不是更没戏?考虑到后果,湘晴并未应承,故作为难地道:“既是三哥送与姐姐的,便该由姐姐亲自还给他才是,我若擅自替他收下,被三哥知晓,肯定会挨训的。”她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想着让两人见一面,见着面,这矛盾才好解决不是?苏音决心在今日将此事解决,奈何福康安这会子不在家中,她只能按照湘晴的意思,在此多留会子,顺道儿等福康安归来。等啊等,直等到星子漫上乌蒙蒙的天幕,她二人已然用罢晚膳,仍未等到福康安的身影。焦急的湘晴又差人去打探,下人说他今晚一直没回府,估摸着是有应酬。若是在外饮酒,指不定酒宴何时能结束。窗外漆黑如墨,还起了小风,翻飞的枝叶晃荡着魅影,令人不自觉的浮想联翩,胆怯的苏音不敢再继续耽搁,唯有告辞先回家。大好的机会,三哥却没能把握住,连湘晴都替他可惜,却也不能再强留。临走前,苏音打算将胸针留下,湘晴一脸惊吓,一再推辞,“姐姐万莫为难我,我真的不能替他做主,怎么说这也是三哥的心意,待他回来后我会让他去找你,等你们见面时,你再亲自跟他说吧!”苏音最怕的就是这般来来回回揪扯不清,赶忙摆手连连,“还是别了吧!哪日他在家,你差人知会我一声,我再过来便是。”“那岂不是耽误时辰?我让他去你家后门找你,绝不惊动你的家人。”湘晴笑得那么甜美且真挚,再三与她保证,苏音心一软,便没再拒绝。她本打算自个儿出府,湘晴却坚持要送她,好巧不巧,两人行至大门处,正好撞见才下轿的福康安。在自家府门前瞧见那条在风间飘飞的紫丝带,福康安难免眼前一亮,今夜无明月,灯笼将幽弱的光镀在她周身,她便是最皎洁的一抹绝色!苏音本就是来找福康安的,但当她真的见到他时,竟愣怔当场,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前的少年身裹狐袍,宽大密实的狐毛领灰白相间,一如草上霜,就这般铺散于双肩之上,清贵之气扑面而来,披星戴辉,灼耀人眼。愣神的苏音忘了打手语,福康安已然开口,眉眼间尽是笑意,“来找湘晴?怎的不在此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