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的声音飘飘渺渺,仿若从穹顶上飘下的羽毛:“我的孩子,神已经告知了世人他的踪迹。”
“那是什么呢”青年声音低沉,如同伽利略手里的铅球,沉甸甸的一字一字砸在地上。
银色头发的外国神父在胸前比了一个等臂的十字,沉痛的,低声的,一字一句道:“吾神已死。”
李景帆在石室圣心入口的火焰券下慢慢把围巾在脖子上戴好,仰头看向天空,鹅毛般的飘雪以一种夸张的透视洋洋洒洒降临人间,有的落在眼睛里,顿时一阵湿凉刺激。
别的城市都还刚刚进入深秋,h市已经是一派冰雪世界了。
来接他的人还在路上,李景帆踩着湿滑的台阶走下雪地,几步小跑躲进了休息区。一堆外国旅行团已经将这个小小的棚子占满,熙熙攘攘的说着各种口音的英语和俄语。李景帆站在最外边的地方,低着头玩手机。
正刷着推特,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连带着挡雪棚也晃了晃,上面的积雪窸窸窣窣落下来,好大一团落进了他的脖子里。
耳边马上响起英语的道歉声。李景帆快速收回手机,脱下外套,将雪抖了出来。
半小时之后,约好的车终于到了,送他去h市机场。
很快,飞机在b市降落。他下机,直接去了院里报备工作。因为五年前那场实验室爆炸震惊了整个b市,引起了国家的高度重视,所有科研所门禁系统都交给国安统一更新换代。李景帆站在感应区域等待了十秒,电子屏幕显示代码意味dna信息配对成功,面前看似不堪一击的玻璃门才缓缓朝着两边滑开。
“李工,回来了?”
李景帆点点头。
随着华国国际地位进一步增强,越来越多的天之骄子选择为国效力。这几年院里进了许多新面孔,李景帆早已不是当初寥寥无几的海外名校毕业生之一。
他交接了工作,从院长办公室出来。
两个今年才进来的新人正在讨论最近院里主推的一个案子。因为正好和最近委瑞内拉一起非政府武装冲突有直接或间接关系,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在外面却一个字也不能提,回来终于能直抒胸臆,未免就多说了几句。
有的涉密太多,李景帆路过听见,稍稍提醒了两句。两人立刻点头认错,等李景帆走远,彼此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古怪。
其中一个人小声问道:“他到底是什么背景?听说这几年一个课题都没做出来过,我们这种级别的院里竟然也会养不学无术的闲人。”
另一人马上推了推他,示意噤声,盯着李景帆直到看不见他背影,才揭秘一般回答:“我听说,他的伴侣有军部背景,行动中牺牲了。国家有照顾政策嘛。再说了,他伴侣的爸爸,可是军部那一位……”
李景帆出了院里,按照惯例直接乘的士回家。他已经好几年没碰过方向盘了。
b市的夜色似乎仍旧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更璀璨了一点。李景帆回到他的那栋小居室,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张扬出事之后,他受到打击很大,接受了半年的心理辅导。医生不建议他饮酒、从事高压高危的工作,也不建议他驾驶车辆、飞机,甚至不建议他单独一个人生活。
李景帆倒不认为有这么严重。他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置物架上,在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芯片,顿时很明显的笑了,眼睛都亮起来。
这是他这次工作的真正目的。
李景帆从卧室的夹层里取出一个厚重的笔记本,很老式,像是至少十年前的机型。他将那个不到一平方厘米的芯片放置在了弹出的卡槽里。蓝色的屏幕亮了起来,一个白色的代码界面开始不断滚动。李景帆放下电脑,去浴室洗漱,半小时之后,屏幕上是一个大大的“over”不停闪烁。
芯片内容已经被完全拷贝到了他这台加密电脑以及内部的局域网上。
芯片在完成一次拷贝之后,就已经被完全销毁了。
李景帆心情愉快。
这种愉快的心情持续到这周周五,他父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
无非老调重弹,希望他能尽快结婚,至少也先谈一个朋友。毕竟同性婚姻法案已经正式颁布了几年,就算是同性恋也照样有被逼婚的一天。
李景帆之前已经以工作为借口推了许多次,这一次实在推脱不下,只好答应和父母说的那位“朋友的孩子”见面吃顿饭。
只是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大的阵仗,而那个所谓“朋友的孩子”竟然不是特指一个人。李景帆一身便装随意掏出钥匙开了门,一大屋子的人一起抬头看向他,倒真让他吓了一跳。只好玩笑道:“哎呀,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李妈妈立刻站起来,推他到屋子里换衣服,竟然也已经为他准备好了。
李景帆拿着被塞在手里的衣服,正开口要说什么,李夫人表情反而比他更严肃了。
李景帆本身底子不错,自己却懒得收拾,李妈妈眼光很好,这么一打扮起来,竟和杂志上的封面模特不相上下,只可惜前几年生病,之后又常常外地出差,身形消瘦了很多。
不过他本身就喜欢运动,射击、游泳、攀岩,兴趣又广,虽然最近一直忙于工作,但应付客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一桌加上长辈大概十几个人,最终仍是宾主尽欢。
晚饭之后又聊了一会,李景帆将人一个个送上车。直到最后一个,是李爸爸一个多年的好朋友介绍的青年,李景帆将对方留在了最后一个——因为他是单独一个人来的,并且关系最近。即使出于生意上的考虑,也应该将对方照顾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