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得发妻与他和离,对亲生骨肉阿回,没有尽过一日父亲该尽的责任,他想听他喊一声爹,可他配听吗?在那之后,他得知王家嫁女的真相,一时只记得自己被迫抛妻弃子的激愤,却忘了迎娶王语缨时真心实意的欢喜,他记得自己被蒙骗,却忘了曾经起疑却暗自躲避的内心,这样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哪会没有陷阱啊,他早就该猜到。直到听闻王语缨的死讯,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虚伪。可也仍旧过了许多年。如今他已是朝中煊赫无比的大将军,手握重权,无人能敌,他想起有人对他说:“你挡了他的路。”呵呵,原来是挡了路。这么容易就得到的一生,到最后还是要原数奉还。霍岐跌倒在地,脸贴着地面,在想。姜肆到底有没有原谅他?王语缨究竟恨不恨他?霍昀奚到底记不记得他的宠爱?他这辈子,还能听到姜遂安喊他一声爹吗?想到这,他又是一声笑。他从没为他的阿回做过任何事情,他不会认他的。阿回,阿回,日夜盼君归。可他回去时,没能还给他一个完整的爹爹。就当现在,是他为阿回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霍岐缓缓闭上眼,终是没有再睁开。景隆十五年秋,九月初九。大将军霍岐被发现死在府上,享年四十八岁。番外六黑夜沉寂,荒无人烟的河道旁,两道人影快步向前走着,脚步踏在圆润的鹅卵石上,传来“嚓嚓”的声响。走着走着,男人忽然止步,吐出一口血来。千流本是扶着主子的手臂,时刻警惕着身后,躲避后面的追击,此时看到主子突然吐了一口鲜血,吓得脸色大变。“主子!你怎么样?”萧持向前躬着身,静默几秒钟,示意千流放开他,然后慢慢坐到了旁边的鹅卵石堆旁,蹭去了唇角的鲜血。千流看他脸色苍白,心中更加着急。方才在回卉州的路上突然遇刺,他保护萧持跟其他护卫一起被冲散,逃了半日,现在才刚把敌人甩开。一路上萧持都没有说话,千流以为他伤得不重,一看主子吐了血,他坐下去,千流才看到他胸前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千流急得满头大汗,上前要帮他处理伤口:“主子,你先躺下,我看看伤口重不重!”他四处看了看周围,荒无人迹,找不到歇脚的地方,主子的伤,恐怕要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才可以。萧持推开他的手,在肩头点了一下,先止血,他扶着胸口沉重地喘息着,良久后才开口:“身上带着护心胆吗?”千流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充满狂喜,重重点了下头,赶紧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看到玉瓶之后松一口气,笑着对萧持道:“有了这个就不用担心了,还好我把游神医的药随身带着。”说着,就要打开瓶塞给萧持把药倒出了,却被萧持伸手按住,他拿了药瓶,对他挥了挥手:“我饿了,去找点吃食。”千流着急道:“我现在不能离开!”“死不了。”萧持语气不耐,伸手推了他一下,千流向后一靠,坐在地上,借着月光看到萧持紧绷的青筋,知道他现在不止是身上有伤口,心上更是有伤口。回京路上,主子跟亲生母亲大吵一架,自从齐王死后,主子统领三军,萧抉的权力便逐渐被剥夺,引起了秦归玉的不满,秦归玉希望在主子登基之后,可以逐渐放权给萧抉。可秦归玉不知道,这次派人来行刺主子的人,就是萧抉的人!如果不是有人传信给他,恐怕这次还真的凶多吉少。千流拍拍屁股站起来,对萧持道:“我去给主子找吃的,很快就回来!”顺便再找一些治伤的金疮药。千流不懂医术,知道自己留在这也无济于事,而且行刺的人都已经被他杀得七七八八了,有那个人在,他相信这次自己和主子都能化险为夷。说完,他转身遁入黑暗中。萧持觉得耳根清净一些了,他屈膝端坐着,摊开手掌看了看装有护心胆的玉瓶,看了很久,又塞回到胸前的口袋里。溪水潺潺流动,好像能抚慰这上任何躁动,萧持向后一靠,养躺在石滩上,天为被,地为床,石为枕,竟觉得这一刻很舒适。好久没有这样心静过了,那一瞬,所有的疲惫席卷全身,他突然就想在这里睡个好觉。有时候他会想,如果他真的死了,死在破庙里,或者死在今夜,会有人为他掉一滴眼泪吗?会不会有人后悔,会不会有人难过?他不知躺了多久,意识逐渐剥离的时候,忽然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