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脚下,阿回牵着姜肆的手,小脑袋谨慎地来回转着,既不想让自己的行为表现得太过失礼,又藏不住好奇心,想要将巍峨壮丽的皇宫好好看一看,时不时地移动眼珠,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哪里都觉得新奇。“阿回?”姜肆抬了抬手。阿回赶紧收回视线,一脸茫然地抬头去看姜肆。“在看什么呢?”阿回发现自己乱动的眼神被阿娘识破了,小脸一红,难得有些窘迫:“没……看什么。”姜肆抬起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道:“一会儿到了大殿里,切记谨守礼数,不过阿娘很放心你,你一向很听话的。”阿回挪开了眼:“阿回知道了。”他其实,也没有阿娘想象中那么懂事。姜肆嘱咐完他,便一门心思跟着千流向前走,进了宫城之后穿过夹城,看着前路景致,她发现这次去的方向既不是养心殿也不是含英殿。心里还在想着千流说的话。不知道那人召王家大哥进宫做甚,还命她也一起进宫。虽然知道不该迁怒,但姜肆着实对王家人无甚好感。行了一会儿,几人在一座花园后面的宫殿前停下,姜肆抬头望了望,牵着的小阿回替她念出了心中的所说的话。“朝、安、殿。”千流转身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惊喜之色,还使劲挼了挼他的头:“行啊小子,认字!”阿回被挼得一脸烦躁,姜肆赶紧把崽护在怀里,不赞同地看着千流,道:“他从小我就教他识字,这三个字还难不倒他。”阿回捂着脑瓜顶,不想让他碰。千流看孩子可爱才想挼,见人家母子两个都这么抵触,遗憾地收回手,朝殿门那边抬了抬下巴:“陛下就在里面等你们,快进去吧。”姜肆拉着阿回,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这宫殿在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大殿健在小花园的池塘上,四面环水,冬日严寒,里外都有一股湿冷之气。可没想到,越往里走就越暖和,脚下渐渐升起了氤氲雾气,白雾缭绕,温热的空气扑打脸上,肌肤上的毛孔都张开了,姜肆一低头,看到阿回小小的身体整个都淹没在雾气里。她不禁轻笑出声,弯腰把阿回抱起来,阿回搂着姜肆的脖子,谨记着她的嘱咐,在她耳边小声问:“阿娘,这是什么呀?”姜肆耳朵细细痒痒的,忍不住缩了缩,然后也趴他小耳朵上,学他的样子说:“前面好像有温泉,是温泉的热汽。”阿回也被他弄得耳朵发痒,咯咯地笑出声来,谁知道刚笑没两声,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男人低沉的嗓音。“进来。”简简单单两个字,叫两人浑身一震,立刻闭上嘴。姜肆前头是一方巨大的屏风,上面每一扇窗格里都画着不同的图案,有虫鱼鸟兽,也有天地山川,后退一步将整个屏风整体纳入眼中,会发现所有窗格汇聚起来的整体又是一幅画。是大魏的地志图。姜肆细细留意了这画风的工笔,似乎都出自同一人之手,风格是一致的,一面心中感叹着,一面脚步不停地往旁边走,方才里面那声催促她听到了,一刻也不敢怠慢,绕过屏风,她看到后面果然有一方冒着腾腾热汽的温泉,温泉之后是两道身影。两人相对而坐,一个雷打不动,一个却是闻声回过头来,隔着雾气往过看,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变成满面的惊愕。姜肆没顾那人,抱着阿回匆匆忙忙走过去,将要行礼,台上那人头也没回,便道:“免礼。”姜肆便又站直了身子。案几对面,王谙穿着薄花色直袖圆领袍,手上还捏着一枚棋子,看见来人是姜肆之后,面色由震惊转变为欣喜,继而又变作若有所思的模样,再下移目光,瞥见那个跟姜肆有几分相似的孩子,豁然转过头看着萧持。“陛下要微臣收的孩子,就是霍岐的儿子?”姜肆也有几分吃惊。他说的是她以为的意思?萧持按下一枚白子,淡淡道:“你输了。”王谙低头一看,自己果然溃不成军,纵使手执黑子劳他多次相让,也还是赢不了他。萧持抬头看了看姜肆,又看向他,像是强调,答了他上面那句话道:“是姜医女的孩子,不是霍岐的孩子。”王谙将这句话在心中重复了很多遍,也未明白他的用意,不由苦笑:“有什么不同?”“不同就是,此事与霍岐无关。”王谙越发不理解陛下的用意了。陛下此番召他进宫,先是说有要事相商,来了之后又说要带给他一个孩子,让他给孩子启蒙。王谙虽任大理寺少卿,在翰林院也是挂了虚职的,以他的才学闻识,给一个孩子启蒙是绰绰有余,陛下既开金口,他一口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