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抵着唇咳嗽一声。良久——“平身。”姜肆下意识护着头上的步摇轻轻直起身子,又轻轻抬起腿站起来,萧持看着她僵硬的动作,终是没忍住轻笑出声。“连怎么平身都不会了?”姜肆听出他话中调侃,脸上一热:“民女实在是不习惯这些。”“觉得不自在?还是不喜欢?”陛下似乎很喜欢刨根问底。姜肆摇了摇头,又害怕步摇甩到脸上,只敢轻轻晃下脑袋,无奈道:“都不是,是觉得不方便。”萧持走到她身前,姜肆感觉鼻尖的沉香味道重了些,下意识想后退,便听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你既已回到将军府,有些礼仪规矩日后是一定要学的,穿衣打扮也一样,不可以只随自己喜好而来。”姜肆茫然抬头,不知他为何要跟她说这些,而且她也不爱听。“不过。”萧持话锋一转。“有个身份,也可任你随心所欲,放肆而为。”姜肆不由得心跳加快,下意识问:“是什么?”她追问的神情太急切,迎上来的雾霭双眸让人生出一种难言的保护欲,萧持双手背在身后,僵直的背脊忽然向前一压。姜肆感觉他的脸在眼前放大,也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的事,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她吓得后撤一步,手臂却被人攥住。萧持眉头轻皱,另一只手伸到她头顶,两那支金步摇拔出来,换了一个方向插上:“应该是这样。”替她戴好金步摇之后,萧持推后一步,转身回到宝座前,却没再回头,对她道:“今日先如此,你回去吧。”姜肆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惶惶地瞪大了双眼,连呼吸都忘了,听到陛下让她出去,她下意识问:“不按摩了吗?”问完赶紧低下头,胡乱行了一礼:“民女告退!”她转过身匆匆离开,也不再迈什么小碎步了,也不管头顶上叮叮当当的头饰了,大步流星地往殿外走。张尧看着姜医女离开,回头去看陛下,就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看够了,萧持放下手,转身坐下,轻轻出了一口气,张尧忍不住偷笑,哪知萧持突然扭头看他。“朕方才,是不是吓到她了?”张尧想宽慰陛下几句,可惜良心叫他说实话。“姜医女还是霍将军名义上的正头娘子,陛下这样做,是会叫她多心的。”却听陛下冷笑一声。“寻常人家的女儿早已经知道朕是何居心了,偏她还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那语气,也不知是不满姜医女“铁石心肠”而发的牢骚,还是因为心意得不到回应而自恼。但不管如何,总归是让陛下多了点人情味,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张尧正喜滋滋地乐着,外面忽然有人通传千统领求见,萧持收起神色,让他进来,不消片刻,千流匆匆行进,单膝跪下:“陛下,二司传来消息,齐王殿下三日后进京。”萧持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姜肆坐上了马车仍在想着养心殿发生的事,如果说之前赏赐那些金银珠宝只是为了答谢她的救命之恩,那方才陛下为她戴金钗的举动绝对不正常,根本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可到底是为什么呢?姜肆想破了头也不知陛下用意。马车很快回了将军府,姜肆心里一团乱麻,下了马车后闷头向前走,不知不觉到了正厅门前。抬头一看是会松堂,霍岐可能在里面,她心里就更烦闷,转身要走时,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惊呼。“你娘子还活着?”骠骑将军府会松堂内——王谡单手背在身后,百无聊赖地站在亮格柜前,微微探着身,细细地盯着柜顶质地,伸手在顶端边缘扫过,啧啧称奇:“海南黄花梨,品质极好,一看就是上品,我可不相信这是霍岐的眼光。”亮格柜上摆放着一些古玩玉器,价值都不菲,加上梨花木散发出来的幽香,给整个会松堂平添了一股文人雅士的书香气,跟那个只会带兵打仗的霍岐可格格不入。会松堂里还有将军府的下人在,王谡说这话时可没避着他们,语气也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当初王语缨要嫁给霍岐,只有显国公同意,也是他亲自去军营找到霍岐做出逼婚之事,而她的那两个同胞哥哥是看不上他的。大哥王谙自幼喜好读书,少年时便才华横溢冠绝琅琊,身上有一种属于文人的风骨,自视甚高,嫌霍岐出身低微粗鄙不堪,二哥王谡乃是一货真价实的纨绔子弟,风流倜傥游戏人间,不喜条条框框,又嫌霍岐为人太过木讷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