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清沉吟片刻,道,“卫正是玉琳的情人?”
那男人便缓缓的说道,“卫正的情人只有一个玉琳,而玉琳的情人却当然并不只有卫正一个。”顿上片刻后,方又继续说道,“也许是玉琳觉得卫正已经老了,老得让她有些提不起兴趣了,所以她现在要开始替自己找一个足够年轻并且好看的情人了。一个死了男人的女人总不可能没有一两个情人的。”
一个女人找情人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种,也许是因为她生性贪恋男人,也或许是因为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件让她觉得有些棘手又害怕的事,但却发现自己无依无靠,需要找一个情人来作为一个女人的靠山。
……
楚留香不会容忍着朝廷将谋害朝廷命官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而他却又不是个信得过官府的人,他更信他自己,所以他决定可以自己动手去查一桩案子,至少……对于楚留香来说,他身边诸如此类的麻烦总是不少的,不独独缺了这一桩,尽管他现在只是一个声名未显的武林后辈。
戴着一张卫正的脸皮子的香帅摸了几把自己脸上的假胡子,心道,他自以为这官场之人莫不都是一类的俗人,一类风月弄影,自以为自己十分聪明但实际上于实事上半窍不通的无趣之人,然而……
对面穿着一身官服的男人正屈指瞧着自己面前的石桌,道,“想来,你近几日在这驿馆中的收获应该不小。”
楚留香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我总觉得你似乎在给我一种错觉。”楚留香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一种……好像你早就已经知道了我,对我很熟悉的错觉。”
楚留香了解的林子清是长安城里口碑尚还算是不错的官员,林子清在长安城的百姓的口耳相传之中是个难得清明的好官,且不说年前那场温州的赈灾,林府每月的月初都会大开粮仓,赈济一番当地的百姓,更私开了学舍,请了几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在学舍里当个讲课的先生,偶尔也会在学舍中讲上一两节的论课……然而,在朝廷一些贵胄官员的眼中,林参政的口碑说到底也是并不怎么好的,林参政和商贾之流走得极近,朝中当政的多为杏林士子,而朝廷重士轻商也早已不是什么足够奇怪的事了,和商贾之流走得极近的林参政便也就一同受了诟病,在澹台宇的面前林子清怕是都已经被弹劾好几回了。
林参政屈指敲着自己面前桌面的右手忽然顿上了一顿,微乎其微的弧度,林参政缓缓拧着自己的眉说道,“我自然是没有兴趣知道你是何人的,左右亦不过是个行走江湖之辈,更何况……我还尚且未曾识得你那一张人皮面具下的脸。”
林参政随即便缓缓的说道,“我现在只对你手中关于这案子查到的线索要感兴趣许多。”
刑部里整理出的公文很杂粹,仵作勘察尸体的情况的时候想来也并不怎么仔细,——魏林氏,刀口自后背插入肋骨再贯彻刺破心脏,头部有重创,失血过多而亡。
心脏是人体中最致命的一个部位,心脏被刀尖狠狠的插入,一般而言都已经是必死无疑的场面。而奇怪的是,一般人杀人的手法都是从前胸插入被害人的胸口之上,容易致死于人,而至于从背后插入匕首谋害于人,后背多是肋骨,要刺入心脏之中怕是要比寻常花上好几倍的力气,更何况,若说那偷盗之人既然能绕过那被害人的背后,为何不直接窜逃,却仍要多此一举的将匕首插入被害人的胸口意图杀害魏林氏呢?
实在在林子清看来……多是疑点重重。
关于具体的手脚上的伤痕以及一些其他的细节却是半分也未曾提起,而他现在所需要的线索却远要比刑部文案上所写的要多上许多。
楚留香道,“倒不如说说你想从我的口中知道些什么?”
林子清沉吟片刻,道,“你去勘察过魏林氏的尸体?”
……
楚留香确实去勘察过一番魏林氏的尸体,就在他的尸体被送入州官的官府正准备明日收敛尸首入土的前几日,然后,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楚留香发现魏林氏的右手掌心有一处伤口,约几厘米长,掌心里的肉从皮外翻卷了出来,仔细看上去倒是十分的恐怖。那只被拉长了伤口的右手就是先前紧握着一团纸团的那只手,一团被揉捏的白纸当然不可能在掌心造成一条血肉翻出的伤口,而更像是被硬物的棱角贴着掌心划过的痕迹。
简单推测来说,魏林氏的手中原本紧握着的不应该一团的纸,而应该是一些硬而有棱角的东西……比如,一块玉石,或是一根女人所用的珠花之类,才能在掌心造成这样一种看上去被拉长的伤口。
林子清思索片刻,道,“你怀疑杀害了魏林氏的是一个女人?”
楚留香笑道,“是不只一个女人。”
林子清叹了口气,道,“你早知道凶手是谁?但你却并不准备告诉于我。朝廷硬是于你扣上了一个谋害朝廷命官的帽子,所以你尽管查明了真相,却不想现在就说出来,你更想看着想要借着这事整治武林的朝廷在这一件事上被你狠狠驳了面子……如此,你才算是满意。”
楚留香顿上了片刻,笑道,“我以为你本该知道,我确实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好人。”
林参政缓缓揉着自己一边的额角,不再言语。
楚留香随后便又笑道,“我现在觉得你其实也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人。”
楚留香在同林参政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但不妨……林子清总能听得见他说话的声音的,楚留香与他说话的时候凑得极近,凑至了林参政的耳边不急不缓的说道,唇边呼出的热气吹在了耳根边上,带上一阵酥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