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来往的还有一些驾着车马的马车夫正在急急的往皇城去赶,经过皇城城门的时候,马车里的人伸出一枚的官令在守城的将士面前晃上一晃,随后再继续驱车走上一段后,马车夫再毕恭毕敬的下马撩开马车上垂下的布帘,随后……马车上便走下一个穿着一身官袍的男人,眉目倨傲,神色凌然。
皇城门口这般的景象并不少见,每日的这个时辰,正是百官入朝之时,皇城门口,开始陆陆续续的聚集了一群身穿着或红或蓝的官服的官员,官服上的纹饰自也是各有不同。
只是……这日的早朝在往常看来,倒颇有些不同寻常。
圣上尚未上朝,百官在金銮殿下却已经有些吵闹了起来,或是神色维诺,或是面色愁苦,意有言辞慨然,神色愤然之辈……朝上百官,尽皆也是一副众生百态。
……
金銮殿下负责传召的公公挥着手中白色的拂尘,搭在自己的左臂上,缓缓朗声的说道,“——皇上驾到。”在百官聚集的朝殿之上那像公鸭一般的嗓子的声音却是显得十分清晰。
那拖得很长的声音,即使林子清位于百官靠后的朝位之中也能听得极为清楚。
参知政事是近来才被澹台宇提上朝政的一个意味不明的职位,虽有言应该是负责内阁政事进谏之人,然而,内阁有左相,进谏也有言官,到了参知政事这块儿,到后来也没什么事了,也可以算的上是一个顶在了林子清的虚衔。
朝堂之上都自觉的分成了两个党派,以左相周行之为首的左。派和以九王爷澹台丰为首的右。派,至于其他一些游离于两派之外的闲散官员便如同林子清一样被夹在了两派之中,多在朝堂之上略靠后的朝位上。
林子清手持着玉笏,再起身抬眼看去,只见金銮殿上澹台宇穿着一身明黄色的正装正缓步走向那把龙椅之上,——一个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之位……澹台宇扬手撩开的帝袍的一角在空中几下的翻转,一阵明黄色的卷起的起伏的巨浪,转身,面朝百官,神色淡漠,眼前垂下的帝冠的流苏在澹台宇的面前垂下一片的阴影,一边的眉角稍稍微抬,随后,便是百官跪拜,一阵巨大的声浪在金銮殿中久久的回荡不止,“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
而不再是清和殿上于他摆上一桌的闲棋座上品茗的澹台宇,林子清从未在这一刻清楚的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也许事实上,早在清和殿外半日的跪拜之后,他就早应该知道澹台宇到底是一个手掌着天下生杀大权的君王,而不是他眼中一个还算可以结交的……朋友。
若是当日……自己立时便已转身离去,怕是这世上早该没有了一个林姓的子安居士,更遑论是一个参知政事?
林子清心下不由叹道,
帝王权术,终究也逃不过心狠手辣这几字。
澹台宇需要的不仅是一个有着谋政天下的鬼才,而这个鬼才存在的唯一的前提……对他足够的忠心,尊他为皇。如果是在澹台宇看来寻常颇有才能之人,也许张弛有度才方是真正的用人之道。然而于林子清而言,用之,我幸,失之,这世上,也就没必要存在这样一个时时让他忌惮的人物了。
林子清垂首,便也同百官一样作了一副惶恐的模样。
澹台宇缓缓抬手扬起了帝袍两边极为宽大的衣袖,环视百官,随后便沉声说道,“众爱卿平身。”
澹台宇坐在了身后那万人之上的龙椅上,伸手抚着自己一边的额角,顿上片刻,方才又不急不缓的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座下百官随后便是一阵熙攘之声,似有几番低声地议论,左。派的一个工部官员持着手中的玉笏上前一步,便道,“启禀圣上,臣——有事启奏。”依旧是中间的调子拖得很长的声音。
话音未落,随后又一个礼部官员也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启禀圣上,臣——也有事启奏。”
澹台宇挥罢手,道,“有什么事也都一并奏了吧。”
那工部的官员于是先走上前一步,道,“微臣听闻,雅妃娘娘月前已经回家省亲?”顿上片刻,方才又说道,“微臣听闻,当地州县为讨雅妃娘娘欢喜,在江南大兴土木,兴建起了一座辉月楼,不知……圣上可知此事?”
“后宫干政,自先皇开始便早有严令,而后宫之事祸乱地方郡县的治理,微臣认为,雅妃娘娘一事断不可轻易开此先河。”
雅妃是澹台宇近年来最宠爱的一个妃子,平素在旁人看来,是个极为温婉可亲的女子,然而后宫之中的勾心斗角又何止一语能够道尽的险恶,若说雅妃真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便就圣上而言也是万分不信的,此番雅妃回家省亲一事本为圣上首肯,然而……当地郡县县令为讨雅妃欢心兴建辉月楼一事,怕就雅妃而言自也是料想不到的,她本就是个心思极为玲珑的女子,万万是不肯在朝政之中落了旁人的话柄的。
也不知那当地的县令多少有些想升官发了疯的念头才会干出这般的事来,澹台宇不是个蠢人,早些年业已早有扬言,广纳忠良之言,言之无过,既然都没了掉脑袋的危险,朝中的官员倒也乐意抓着别人的话柄好好在朝上弹劾说事。
澹台宇继续揉着自己一边的眉角,挥了挥手,示意这位工部官员先退下去,又捏着一会儿自己的鼻梁,一副看起来多少有些烦恼的样子,说道,“此事朕之后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