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终于永远地和她……“呵”的一声冷笑,打断了韩月歌的声音。这笑声里掺杂着几分嘲弄,极轻,像是绕过耳畔的一缕风,因海底过于幽静,才显得清晰、突兀。冷笑声是薄霆发出的。韩月歌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薄霆倏然睁开眼睛,双唇微启:“你大可不必陪着我们一起死,你是可以离开这里的。”韩月歌愕然,指了指自己:“我?怎么离开?”“你好好想想。”韩月歌急躁:“都这种时候了,别跟我打哑谜。”席初和薄焰俱看向韩月歌,韩月歌更急了:“别看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不是乾元大陆的人,你渡过这一劫,便可破碎虚空,飞升上界。”薄霆微微垂着脑袋,长睫敛去眼底所有情绪的变化,语气不疾不徐,仿佛在陈述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韩月歌眸中腾起惊愕,张了张口,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他,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你怎么知道的?”言下之意,是默认薄霆的话了。薄霆说的是事实,她无法否认,也否认不了。只要他们剖开她的胸膛,就能证明薄霆说的都是对的。薄霆的唇角似乎翘了一下,但脸上并未有笑意,他抬起双眼,看着韩月歌,叹了一声:“还是愚钝了些,并未完全悟出一颗心。”薄霆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转而落在席初身上,突然怪异地笑了起来,半是快意,半是绝望:“我们都输了,哈哈,席初,我们在她心中是一样的,她待你,也不过如此。”薄焰眉心微皱,不安地问道:“哥,你究竟在说什么?”“你不是一直追问我,为何天下的女子你都可以喜欢,唯独她不行?”薄霆指着韩月歌,脸上的笑容愈发怪异,“我们都说她缺了情窍,倒也没错,你们可知人心都是肉长的,只有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席初与薄焰的面色皆是一变。“不可能!”薄焰惊得怀里的赤凤剑“啪”地掉在地上。薄霆又道:“她下界不过是渡场情劫,待悟出一颗心来,便是她修出仙身历劫归去之日。”当日那吞吃了李玄霜魂魄的妖鬼,提及韩月歌的秘密时,吞吞吐吐,似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挟制,半天说不出所以然,他察觉有异,在捏碎那妖鬼魂魄之前,对妖鬼用了搜魂大法,强行读取了妖鬼的记忆。此禁术乃逆天而行,那妖鬼的记忆才读到一半,就在惨叫中被日光灼成了灰烬,他也因此元气大伤,折损半数修为,然而这些都不及韩月歌的秘密给他带来的震撼。至此他终于明白,为何这株小仙草天生无情,皆因她缺少了一颗心。那送她来渡劫的神尊,在她的胸膛里放了一颗石头心,她来到他们身边,是为了渡她的情劫。她所经历的一切,是一场劫数,而他们,也只是她命中的劫数。劫数过后,她是昆仑山上的小仙女,他们,则会成为她记忆里的一粒尘埃。假如席初当初剖开假玄霜的胸膛,就会发现这个秘密,是他自己亲手烧毁了秘密。席初倏然明白了什么,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他的眼中俱是难以置信,颤声开口道:“他说的可都是真的?”“我?”韩月歌欲解释,浑身一紧,动弹不得。席初锁了她的灵力。韩月歌疾声道:“我并非有意骗你,席初,我……”韩月歌的声音戛然而止,是席初将神识探入了她的胸腔。韩月歌的心口果然悬着一颗冷冰冰的石头心,上面添了两道裂缝,交错处,裂纹布满整颗石头,仿佛下一秒这颗石头心就会彻底碎裂。席初心口一窒,似有刀子在他的心尖上凌迟,绵密的痛楚,一点点蔓延到心底的每个角落。这两条裂缝都是他给她的吗?每叫她伤情一次,便多添一道缝隙。她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离别中,终于悟出了凡人的爱恨情仇。而这些,都是他带给她的。他想起站在噬魂渊前,她决然跳下去的样子,亦不会忘记,忘川河畔,她站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泪流满面的一幕。他足足伤害了她两次。席初伸出手,指尖微颤,轻轻抚着韩月歌冰凉的面颊。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瞬,周遭的一切也都幻化成虚影,他深深地将她望着,眼眸幽深得如同黑夜,她的影子是点缀黑夜的唯一的光。她从来不知,在那些幽冷漫长的百年光阴里,留在记忆里的她,是如何温暖着他的灵魂。那丁点的温暖伴他渡过无尽的苦楚,在黑暗中重生,即便骷髅化魔,也要再次回到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