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对沧溟之野并不熟悉,一直没有好好了解过整个世界,既然现在有时间,不如好好看看。”我指出刚才看到地方,“你就从这里开始念吧。”
我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微微一颤,却并没有表现出其他异样,立刻翻开书读起来,“丹砂之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有鲛人从水出,寓人家,积日卖绢。将去,从主人索一器,泣而成珠满盘,以与主人……”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
“我在看关于鲛龙族的部分,”我主动解释,“虽然我记得你们的生命源自当年的月悖,但实际上我并没有很多机会和你们接触。这么看的话,鲛龙一族外形美丽,个性善良温柔……”
“所以才会被人欺辱。”宵明淡淡的说着,只是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哀伤,“神族和魔族生命长久,不需要繁育后代;人族和仙族男女交合产子;鲛龙族却都是雌雄同体之身,但若要孕育后代,必须双方都是因爱结合。这些年,鲛龙族几乎举族皆成龙姬和蛟妾,已经很久没有新的生命诞生了。”
我顿了顿,问他道,“你们怪我吗?月悖是鲛龙族信仰的神祇,我却始终不愿意再次成为毁灭之神。”
宵明沉默了许久,终于道,“您是真心爱着真神吧,爱情是永远不该被责怪的。我们对您所做的事一直都是强人所难,希望取得原谅的应该是我们才对。”
“那你呢?你有没有怪我?”
接着夜明珠柔和暧昧的光晕,我抬头看向宵明。从这个角度看去,他海蓝色的长发在水中随着微波荡漾,年轻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整个人都糅合着奇异的妩媚和刚强。
当初白商在众多龙姬中独独选中他和烛光不是没有道理,初见时觉得烛光比他温柔,后来才感到宵明的柔情似乎只选择给特定的人。
“那么你自己呢?你恨我吗?”我就着坐着的姿势捉住他的手,宵明急忙就要抽回,却被我紧紧握住,“我知道你记得,我也一样记得,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我又回想起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将那一夜当成是一种侮辱,是星临犯下的无心的错误。
但我忘记了,那晚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经历着这一切。
宵明的整个身体都僵直着,“您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说到这个?”
我苦笑,“我总不能一直装傻?何况……明明我们都记得。”
“您不需要太在意,那对我来说太平常了,昙华城里的龙姬就是用来做这些事的。当时之所以会选中我,也是因为我的技巧确实为人称道。”
“是吗?”我尴尬的笑了笑,“可……那是我的第一次啊……大概表现得很差劲吧。”
“不,神尊……”宵明急忙回握住我的手。
“不管刚开始是因为什么原因,对那一次……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我站了起来,静静凝望着宵明有些惊惶的双眼,“如果不是我先认识了星临,如果不是我的身份特殊,如果有一天我们都是普通的鲛龙族人,也许这一切都会有所不同,也许我还会……”
宵明忽然捂住了我的双唇,他一手紧紧抱住了我。我们这样贴近,我几乎能听见他失速的心跳和绷紧的肌肉,“请您不要再说了,您不知道,这样似是而非的话会让我抱有不该存在的希望。”
鲛龙族人的声音也是极美妙的,有人传说他们歌声中的哀伤与惆怅,能使人沉溺其中,失去心智,直至船只触礁、水手溺水而亡。他们的驱魂歌甚至能操控失去生命的活尸。
宵明模糊呢喃的颤音也带着同样的魔力,我却分外清醒,小心的主导着话题,“其实我不该说这些。你……是不是喜欢着白商呢?”
“白商?”他有些反应不及,明显十分惊讶,“您怎么会这么想?”
“那天白商身上的痕迹,我想我还不至于看错。”
宵明有些急切,“您误会了。那都是从渊……我和烛光对白商从来没有非分之想。”
我似有些同情,又有些厌恶,“从渊吗?他和白商之间的事,我也知道一些。他确实有理由去恨,却不必要用这样的方法,难道被狗咬了一口,就要把自己也变成狗去咬回来?”
“并不是这样。”宵明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说道,“其实……大概连从渊自己也没发现,他对白商殿下并不是只有恨那么简单。但我们劝他,只会让他更加愤怒,爱上一个神族要比恨一个神族更加让他难以接受吧。”
“爱?!”我惊讶到了极点,“你是说从渊喜欢白商?这怎么可能?有谁会那样对待自己爱的人?!”
“……”想到白商现在的模样,宵明也有些难堪。
“他把白商关起来,还放在密不透气的海蚌中!白商失去神力,又在那个完全封闭的地方,等他哪天把人闷死了,那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说到气愤处,我双臂一挣,就要从宵明的怀抱中脱出来,却被他急忙拉回去。
“神尊,您不要生气……”宵明耐心的劝着我,“其实没有您想的那么糟,从渊还是知道分寸的。那个海蚌每隔两个时辰就会张开换气一次,从渊哪会将这么重要的人闷死,您太多虑了。”
“……是这样?”我将信将疑。
宵明冲我安抚的微笑,“自然,我怎会骗您?”
“原来是如此啊。”
我的怒气渐渐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我垂下头,在宵明看不到的地方,终于缓缓的吐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