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禄抬眸看了眼李恒景,见他不为所动,忙不迭离座道:“国子监之事,陛下命刑部亲斩了两位监生,已引发朝中骇意。我等文臣实在惶恐,害怕步了他们的后尘,变成这泪湖底下一具具无人问津的尸骸。”李恒景本来心情不错,听沈清禄叽叽哇哇地又说起了国子监,心里不免烦乱。他勉强笑道:“今天说好,只观景,不议政,太公不要扫朕兴啦。”沈清禄坚持道:“臣提议,扩收往后恩监份额,从分地远进更多有志之士,纳入国子监。”“那朕是不需要忙其他事了吗?”李恒景放下筷子,眉角一抖,“天天就坐在殿前挑学生好了。”“朕没杀光他们就不错了,一个个真要追责起来,可都是谋逆的大罪!”坐在一边的顾行知听到“谋逆”二字,握紧杜若的手松泛了几分。“恩监扩招之事,日后再谈,朕今天没这心思。”李恒景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沈清禄不甘心,准备再说点什么,结果被柳穆森和众宦官连拖带拽地扯回了座位上。殿中一片清寂,所有人都在安静吃菜。李恒景侧眼瞟向下头,说:“长晖今日好雅兴啊,竟带了这样的美人来行宫陪游。”嘴直心快的刘汝山道:“一个官妓罢了,哪还……”顾行知瞪了他一眼。杜若微微弓身,出列行礼道:“妾身杜若,薄柳之姿不勘细看,惹各位见笑了。”众臣齐探向殿中美人,眼中满是奇崛之色。傅临春问后头人,“热吗?”捂着半边金丝面具的裴云摇头道:“不热。”顾行知高声道:“她如今是我的掌心宠,我自然要时时带在身边。可论起美貌,蔺都不还有风二吗?她在蔺都一天,其他女人就都得靠边站一天,在蔺都十年,其他女人就得站十年。”顾行知一口一个“其他女人”,眼睛不自觉看向戚如珪。李恒景看出了他的小心思,知道他口中的“其他女人”,指的就是戚家二小姐。李恒景说:“你与戚二这兵马司正使,当得可还好?”戚如珪听到他在说自己,忙回道:“承蒙皇帝记挂,我与顾正使,一切都好得很。”顾行知抿唇。戚如珪接着说:“南北司本就亲如一家,我与北司使亦情同手足。我们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保卫好我们的蔺都。”李恒景见她这般,含着笑说:“戚二讲话,一定要这么滴水不漏吗?”众人止住细语,目光全落在戚如珪身上。戚女深感无力,层层逼视下,只得把头压下。“妾身昨儿经过泪湖,见有几只大鹅游在湖里,妾身觉着有趣,还想去看,陛下陪我一起好不好?”素来少言的花贵人撒起了娇,那软绵绵的声音听得李恒景耳根跟泡在水里一样。他想也没想,一口应允道:“花奴喜欢,那咱们现在就去。”说着就要离座,陪花想容一起去看大鹅。群臣跟着怀慈帝一同走到泪湖边,果真见着湖中有群大鹅。那些鹅也不怯生,见有人来了,成群结队地扑棱到了水边。花想容出列走到大鹅身前,伸手摸了一摸,回头对李恒景说:“陛下你快看,好多的鹅!”李恒景被花想容的笑迷得神魂颠倒,哪里还有心思想什么鹅,他上前扶住花想容,温柔道:“岸边多藓,小心摔着。”花想容抚着鹅头,笑得热烈。李恒景陪她一起抚着那鹅,众人守在身后。也是在那一瞬间,花想容脚底一滑,“扑通”一声仰入水中。水花惊了鹅群,引动大鹅们扬翅乱飞。李恒景还没来得及呼救,见后头一群臣子被鹅群啄得鸡飞狗跳。所有人都挤在逼窄渡口间,你推我,我推你,呼叫声一片。慌乱中,李恒景只觉腰后一寒,有只手将自己猛推向湖中。他转过头想呼救,却被大鹅挡住了视线。众人的叫嚷声里扯出一道刺耳的“扑通”声,群臣凝住气息,循声一探,只见皇帝直挺挺地扎进了湖里。作者有话要说:官妓不同于勾栏瓦舍的寻常□□,大多自小就培养了较高的艺术修养,有些官妓还会专门负责陪同高官出席重大宴会,是官场交际中的重要门面。基友读这章时问,杜若一个妓子,为何能去行宫,乃至面圣,想了下,还是在作话里稍微解释下吧~o谢谢观看。抢功则清殿前帘幔飞扬,诵经声不止。太后端跪在佛前,手持一弯檀珠,口中念着往生咒。风阁老跌跌撞撞地跑进门来,连礼都来不及行,满面春风道:“启禀太后……大……大……大事不妙!”太后半睁开眼,扫了眼阁老,气定神闲道:“你说大事不妙,却满脸堆笑,看来是行宫有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