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到江东去!戚如珪大口大口吞吐着江水,拼命向对岸游。临泉跟在身后,冲那追杀的金寇招手,对方搭弓上弦,只用三箭,便射穿了他的眉心。临泉暴毙。微不足道的血色很快被江浪所掩去,如同赤墨滴入浊酒池,顷刻了无痕迹。戚如珪不敢回头,继续朝岸口游。她分不清眼前的水是浪还是泪,她想活。她只想活。血滴嗒滚落到冰花上,有热气嗤嗤冒出。升腾的水雾氲在刀片,映得戚女的双眸更见清冽。顾行知转了转刀柄,横手一拔,戚如珪蜷作一团,痛得撕心又裂肺。“顾将,此女动不得……万一太后……”顾行知身边的孙黎上前两步,似有担忧。戚如珪嗤了嗤鼻,这哪是忌惮?怕是在提醒顾行知,自己上头还有太后做保呢。当今天下谁人不知?衡王与太后水火难容。太后与戚氏亲好,而衡王对顾氏宠爱有加。顾行知是衡王的人,此次前来燕北也是衡王的意思,衡王意图打压太后,而戚家,自然就成了杀鸡儆猴的首选。可怜戚老子嗣单薄,到了如今这一辈,除了戚如珪这个女儿,就只剩下一个儿子——戚如海。身为随战的他连同七万人马埋在了邺城焰海里,戚家唯一的男丁,也成了冰冷尸骸中的一份子。一想到这里,戚如珪痛得更分明了。她仰头望着顾行知,瞳孔中的雪屑聚聚散散,凝出不少杀意。顾行知回望着戚女,撇了撇嘴,倒也没怎么接孙黎的话。他下了石阶,只道:“太后她老人家远在蔺都,鞭长莫及,如何救得了她?戚家废女,杀了她,也不足以告慰我大辽七万忠魂。”孙黎恭敬地俯下身,神色一凛。火声噼啪,搅得他眼底风雪乱涌,看什么都有些扎眼。“那顾将打算如何处置?”“迟早得死。”顾行知轻抚着刀柄上的纹路,眼中失落一闪而过。这刀曾是蕃南王的爱物,名为“快雪时晴”,顾行知日日携带,将它看得比命还重。然刀是好刀,却沾了下贱之人的血。他也嫌脏。顾行知直起身,默默揩着刀上的血。过了须臾,才说:“拖去营中关着,自生自灭就是。”戚如珪猛吸一口气,捂住刀伤的手止不住地颤。幸而血流的还不算多,她还有些清醒的意识——留些清醒的意识,足够……足够让她看清顾行知的脸。那是怎样一张令人厌绝的面庞?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凶残与暴戾都集结在这一张脸上。顾行知年仅束冠,眉宇间却满是煞气。枯黄色的脸颊不沾半分血色,若非右眼睑下有道淡淡的疤,戚如珪当真以为他刀剑不入。戚如珪记住了这张脸,将它刻进眼底。小卒将戚如珪从地上飞快拖起,两道鲜红血迹划在地上,犹如两条赤色大蟒。戚如珪揉揉眼,直眺着转身而去的男子。顾行知……顾行知……你不得好死!……………………戚如珪在一片粘稠中苏醒,她感觉肩头有条蛇在乱舔乱拱。那蛇舔得她浑身惊悚,无一寸肌肤不在发烫。待她迟迟睁开眼,却见一个男人屈在自己身前。三两好事之徒趴在营口,口中满是淫、秽之词。戚如珪试图反抗,却被那男人牢牢钳着双手,一动也不能动。“反正都要死了,让爷几个爽快爽快不是?”男人浮出一脸淫、笑,满是肥油的手伸得更近了。戚如珪垂下眼,腥热的汗气逼得她说不出话。“我们都是憋了许久的人,你行行好,黄泉路上我们也让你走得更舒坦一些。”男人哄笑着,笑得更加油腻。戚如珪闻着那人腥臭的体味,干呕两声,无济于事。她忍住泪,伸头咬向那男人的鬓角,继而一扯,将他的耳朵一咬而下!“疯狗!”那男人霎时被逼出一声惨嚎,左脑鲜血喷涌而出。戚如珪就这样衔着他那耳朵,瞪着那男人。血花溅在她的脸上,映得煞红一片。“疯狗……绝对是疯狗!!!”男人扬起一手,作势要打。戚如珪也不慌乱,将那耳朵嚼了两下,连着血丝吐回到他脸上。被咀得粉碎的人耳黏在那人额顶,顷刻扑灭了他的嚣狂。门口众人被这场景吓得六神无主,他们怎会料到,这戚家女看着清瘦柔弱,竟是个如此张狂的夜叉?“叫你们主将来……”戚如珪低下头,望着鲜血淋漓的伤口,面色阴冷。如果再不加紧医治,刀伤止不住血,她撑不过明天。“叫你们主将来!”戚如珪又重申了一遍,她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