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从殷岭西掌心滑走,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寒凉的冷气。“……”他心里莫名慌了一下,空落落的。“师尊?”“殷岭西,”拂知淡声道,“你贯会使出这幅模样,好叫我心软。”殷岭西眼中的期待一凝,他看着拂知冷淡的侧脸,以为他还没有消气,于是眼圈一红,“师尊,我错了,我在这里等着,就是想你醒过来的时候,将镇骨取出去,这样你就可以继续修仙了。”他恳求道:“我想和你真正的重新开始。”拂知目光落在前方,也不知在没在听。他如今修为尽废,宛若凡人,苍梧峰的寒气对现在的他来说,到底是有些冷了,握着伞的手指被冻的发白。许是风寒了些,让他声音少了些温度:“我当初将镇骨挖出来,从没想过要拿回,这骨已融进你体内,再取不得。”“今日,我不是来与你说这个的。”拂知视线垂下来,看着殷岭西有些发怔的神色,薄唇吐出一句话“你知道欢情蛊吗。”殷岭西指尖一颤,倏地抬头,终于发现了拂知今日微妙的不同。他呼吸一滞,强撑出一抹笑,掌心攥了把凉的刺骨的雪。“……那是什么。”他嘴张了又张,只艰难的说出这么一句话,眼睛眨也不眨,紧紧的盯着拂知,似乎要从那张清冷的脸上找出些往日柔和的情绪。拂知:“没什么。”他微微弯下腰,伞上积的雪就落在了殷岭西靴上,墨发随着风,似有似无的拂过他的脸侧。他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殷岭西甚至能看见拂知大氅上繁复的绣纹,闻到他身上的冷香。拂知掏出一个小玉瓶,放在殷岭西面前。“少皇殿下,大抵是落了一件东西在我这里。”他直起腰,又将距离拉开。雪地上的玉瓶里流动着一抹极其细小的绯红细丝。没有人比殷岭西更清楚这是什么,这是他亲手种下的,被催熟的欢情子蛊。明明极其熟悉的东西,他此时却看也不敢看,惶然望向执伞静立的拂知。“这蛊虫,还你吧。”“……”殷岭西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苍白,他又去抓拂知的衣摆,这次却落了一个空。“你听我解释,师尊,不是这样的,我其实……”其实什么,他却说不出来个章程。他就像是一个活在阴暗肮脏地方的卑微小孩,有一天忽然获得了一件无上珍宝,可他第一反应不是珍惜,而是破坏。他在这件珍宝上刻满自己的痕迹,一日日催眠自己,这件珍宝,就是他的,谁也抢不走。可终有一天,珍宝即将回到他原本的地方,小孩才恍然明白,无论是人还是东西,不是他的,就永远都不会是他的。三百年前的所经历的一切,让他骨子里变得狠辣的同时,更加自卑,也许殷岭西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渴望一份独属于自己的爱。情爱轻易沾染不得,相爱之时,嘴中心口皆是蜜糖,倘若一人淡然抽身,一人狼狈挽留,留下来的也只是难堪和荒凉。拂知冷漠的看着他。欢情蛊被取出来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可笑的很。他第一次倾尽所有的去爱一个人,可这份爱却是建立在一条蛊虫之上,被催生出来的。往日种种,竟都是虚空幻影,触之即碎。那些莫名翻涌起来的冲动,现在却沉寂的犹如一滩死水。放在之前,殷岭西现在这种样子,他定然会心软。可现在,他心里只有一片平静,好像所有的情绪都随着欢情蛊的离去,也消失了。师父说的不错,他或许天生就合适无情道。“师尊……”“我不是你师尊。”殷岭西慢慢站起来,眼中攀起的红血丝骇人,他逼近一步,低哑着声音道:“为什么不能叫你师尊,当时已经结了弟子契了……”弟子契是结在灵识上的,即使是拂知修为散尽,这契约也仍旧存在。拂知听完,微微颔首,他低声默念了一声法决,一道银色的丝线缓缓地出现在二人之间,散发着淡淡的灵识波动。银色的弟子契,在殷岭西的眼皮子底下,一点点消失。“现在,你不是了。”他虽没有灵力,但灵识没有受损,解开弟子契也只是抬手之事。殷岭西沉默。片刻后,他才声线轻颤道:“没关系,剑尊大人不喜欢,毁了便是……”“阿拂”一道清雅的声音截断殷岭西的话,顾眠凉三两步至拂知身旁,微凝的眉间含着担忧。他率先将拂知手里的伞接了过来,摸了摸他冰凉的手指,“怎么在外面带了这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