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还是中文。来电铃声贺白洲在有意模糊时间的界限。虽然留下来只是权宜之计,但既然已经留下,她也不想随便敷衍一下就走,至少要等邵沛然忙完了,再见一面。好在滑雪是即便一个人也能进行的活动,又是在这种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倒是很合她的意。只要不刻意去想,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就可以更加从容。哪怕是在雪地里摔来摔去,似乎也别有乐趣。这天她再次翻倒在雪地里,停下来整理雪具时,突然从山上滚下来一个人。摔倒这种事,身处其中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旁观反而会被吓一跳。贺白洲连忙丢下手里的滑雪杖,几步赶过去,把一头栽进雪堆里的人拖了出来。对方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似乎还没回过神来。贺白洲一愣,“邵沛然?”殊不知邵沛然比她还吃惊。这滑雪服、帽子和雪镜的全副武装,厚得估计亲妈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贺白洲竟然第一眼就认出了她?这就有点厉害了。她坐了起来,把眼镜推到头顶露出脸,不无惊奇地问贺白洲,“你怎么认出来的?”贺白洲脸上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眼神,她没有回答邵沛然的话,而是问,“你怎么在这里?”虽然是打算等到邵沛然回来,但是她也没想到,对方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突然在她面前。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惊喜了,以至于贺白洲一时无法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运气。而后她才反应过来邵沛然的问题,“我……就是一种直觉?”“厉害!”邵沛然赞叹了一声。贺白洲眨了眨眼,问,“你的工作忙完了吗?”“是啊。”邵沛然回答,“我听陶雪芳说,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好歹算是我的客人,就过来看看。”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但这话贺白洲当然不会在邵沛然面前说。她笑了笑,微微弯腰,朝邵沛然伸出手,“起来吗?”邵沛然也伸出手,握住她。但是不等贺白洲用力将她拉起来,她就已经反过来用力,把毫无防备的贺白洲拉得一个趔趄,也栽进了雪里。身后的积雪虽然会定期加固,但总有不那么稳固的地方。被两人的动静惊动,扑簌簌地落下一层雪来,将两个人埋了个正着。“我要打电话投诉景区!”邵沛然从积雪里钻出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道。她不是头一回这么跟朋友玩儿,但还是头一回把自己也给折了进去。贺白洲听懂了她的潜台词,不由有点想笑。但她忍住了,也坐起来,伸手去帮邵沛然肩头的雪。这一拍,邵沛然不由“嘶”了一声,微微皱起眉头,“有雪掉进我的衣服里了。”原本她是做好了防护的,但刚才推眼镜的时候,把帽子也摘掉了,之后在地上一滚,就落进了雪里。结果积雪顺着衣领掉了进去,冰得她忍不住一个哆嗦。这个位置在后背,邵沛然自己够不到,贺白洲没有多想,立刻脱下手套,手顺着她的衣领钻进去,试图帮她把雪弄出来。但那一点薄雪,早就已经被邵沛然的体温融化,贺白洲只摸到了一片湿润。她下意识地用手指擦拭了一下。贺白洲发誓,自己这么做的时候,真的是一片想要帮助对方的心思。只是在触到那一片柔滑细腻的肌肤时,她的动作就变了味。一时间,手收回来也不是,继续擦拭也不是。空气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怪异起来。贺白洲下意识地挪了一下眼珠,却不巧正对上了邵沛然的视线。两个人的距离太近,近到贺白洲甚至能够看清楚邵沛然瞳孔之中倒映着的,两个小小的自己。心跳骤然失速,贺白洲觉得自己身体里似乎涌动着滚烫炽热的岩浆,被压抑在层层坚硬的岩石之下,于是外表就覆上了一层虚假的平静。山风呼啸,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气氛正好。就这么对视了片刻,贺白洲在一种奇异的情绪的推动下,缓缓俯下身,凑近邵沛然。鼻尖与鼻尖交错而过,那一瞬间,到底是碰到了还是没有,就连贺白洲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铿锵有力的声响忽然爆发了出来。“贺白洲你有本事不上班,你有本事接电话啊!!!”这一刻,喧嚣的风停了,身体里涌动着的岩浆凝固了,贺白洲靠近的动作也停滞了。难言的尴尬弥漫在两人之间。然而那道声音却并不善解人意,丝毫不顾主人的难堪,依旧在不断地重复。贺白洲终于回过神来。她艰难地收回手,拉开跟邵沛然之间的距离,然后第一时间将手机从身上掏出来,按掉了电话,然后才找补一般地解释,“是高一雯——我助理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