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在以前就因为景佑陵手腕上有一颗痣而觉得这是谬论的话,那么她应当在很久以前就曾经知道了他腕骨上的痣,只是为什么她对于这么一件事情,却仿佛是空白了一样?她原本还在思忖,就听到景佑陵缓声道:“……殿下若是想要前往梧州的话,那即日就需开始收拾。圣上和郭和光还在商量具体的日期,加上赈灾粮和银两都还需要时间筹备,不出所料的话,梧州之行,就应当是定在后日。”这么一句话霎时间将谢妧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头看着站在烛火下的人,问道:“你居然就这么应允了?”她刚刚找出来的借口实在是单薄,不要说是景佑陵,就算是她自己都觉得蹩脚,所以也没对他同意抱着几分希冀,只想着到时候胡诌几个借口去找谢策就是了。却没想到,景佑陵居然同意了。“殿下若是当真想去,我想拦也拦不住,与其让殿下只身身处险境,”景佑陵缓了一下,“不如在我的身边。”他声音低了一点儿,“……况且,若是你想,我不会拒绝。”“那倘若我们去到梧州,发现情况并不是之前上报的那样呢?”谢妧问,“梧州和陇邺毕竟相隔那么远,就算是有什么消息也不会及时传来,到时候假如真的有动乱——”“如果真的有动乱的话,我会永远站在殿下的身前。”景佑陵顿了一下,“殿下若是真的做好了决定,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我会尽我所能,让殿下得偿所愿。”他这么说话的时候,谢妧突然又觉得,那句说腕骨有痣的人是专情的话,好像又有着几分道理。倘若她未曾预知到那样的未来,恐怕她也会当真以为,这么一个皎皎如天上明月的人,其实也入她怀。不是高不可攀,而是为她折腰。-陇邺皇宫之内的人都知道,端王殿下和三皇子殿下关系向来微妙,说是势同水火倒也不是,但是若说是关系融洽,也远远谈不上。原先这储君之位,必然是端王殿下的。毕竟自古以来就有立嫡立长一说,端王殿下虽然不是最年长的,但是毕竟是正宫嫡出,是谢东流的发妻傅纭之子,再加上傅家氏族权势根深蒂固,端王殿下成为太子,应当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一直到了端王殿下和三皇子殿下的年纪都可以出宫了,这储君之位还是没有一个定论。虽然说谢东流现在还是春秋鼎盛之年,但是储君之位可以利于朝政稳定,谢东流自己心中也是应当知道这么一个道理的。结果到了现在,请奏储君的折子已经不知凡几,储君的这件事,还是没有定论。也有人心中打了一个突,现成的人选就在眼前,圣上却迟迟不立下储君,恐怕是多半有变。这么一看来,自然也有人暗自揣测,这圣上真正属意的,应当不是端王殿下,而是……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的生母和谢东流自幼就感情甚笃,可以说得上是青梅竹马,这份情意是当年后宫宫妃都不曾有过的,大概是因为这么一个原因,所以傅纭才对谢允一直都不喜,也就更加地对谢策恨铁不成钢起来。谢允自幼丧母,但是却在极小的时候就显示出惊人的聪慧来,在他年幼的时候和谢东流对弈,就已经不落下风了。只是就算是这样,也只能当个闲散王爷,毕竟谢策虽然年纪比他小些,但是却是正宫嫡出。向来都没有废嫡立庶的道理来,就算是谢允再怎么聪慧和洞察人心,也必然越不过谢策来。只是偏偏,谢策若是中庸也就罢了,平日里逗鱼捉鸟玩了一个遍儿,到了这个年岁也依然还没有学会沉稳,有谢允珠玉在前,确实也有不少人主张立贤。虽然礼不可废,但是规矩毕竟也都是人定的,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贤济天下,一位明君毕竟可抵百年栉风沐雨。当然,对于谢东流这么迟迟不立储君,也有人猜出了其他的意味。陇邺城内,世家林立,虽然明面上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是背地里却是暗流涌动,在这样任由发展下去,难免会对未来的皇权造成掣肘。谢策若是雷厉风行就算了,偏偏生就了这么一个性子,再加上傅家,到时候……皇权式微的后果,也必然是携天子以令诸侯,然后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天下大乱。而谢允母族是书香门第,不是氏族出身,将来不会被任何氏族掣肘,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番原因,所以权衡之下,谢东流才迟迟都没有立下储君的意思。谢策其实对于这个三哥,倒是当真没有旁的人想的那样仇视,毕竟从小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只是傅纭不喜欢谢允,所以自然是平日里也不怎么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