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从来都没有罚过什么下人,但是这位娇纵的公主就难说了。也不知道这圣上塞进来的婚事,三公子对于这位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若是有情就算了,若是无情……仆役都知道三公子无情起来是个什么模样,就算是对姑娘家也丝毫不留情面,只怕日后也不一定能安稳。这些忧虑的心思按捺在心底,自然是没有人敢表现出来的。三拜过后就是由景佑陵牵着谢妧进入洞房,谢妧的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手上的红绸,低下头就看到景佑陵行走之时微动的衣摆。她的手上拿着一方布帛,谢妧听到景佑陵在前面提醒道:“台阶。”他停下来等了等谢妧,待到她踏过那阶台阶才继续往前。景佑陵的房间平日里都是十分整洁,其中的家具大多都是檀木的,整个屋子的基调便是只有黑白两色,就像是他惯常穿的衣物一样。但是今日这件屋子挂满了红绸,被原本一丝人情味也没有的屋子带上了些暖意。景佑陵从旁边喜娘递过来的托盘上把尾端系了穗子的秤杆拿在手上,然后缓慢地、挑起了谢妧的喜帕。其实他们之前在昭阳殿中曾经见过,谢妧也看到过他瞳仁之中的自己,但是她此刻坐在有些昏暗的室内,霎时看到景佑陵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是略微愣怔了一下。他站在这周遭的红尘之中,烛火惺忪,这晃动的烛火倒映在他的瞳仁里。喜娘站在他们身边,托盘之上是两杯小小的酒盏,“将军,殿下,现在应当是要喝合卺酒了,三拜之礼已成,再喝了这合卺酒,今后二位就是一对真正的夫妇了。”景佑陵抬手将其中的一杯拿在自己的手上,另一杯则递给了谢妧。谢妧有些犹豫,还是接过了。她幼时开始就从来没有喝过酒,之前也没有想过合卺酒这件事,听说有些人喝了酒丑态颇多,她有些担心。只是这么小的一盏酒,应当是不碍事的。景佑陵的手略微触碰到了谢妧的脸,他的手骨节分明,谢妧看到他喉间滑动了几下,然后就将这杯酒一饮而尽。这杯酒对他今日应当是算不上什么,因为他现在喝完合卺酒,还需要去和外面的宾客喝酒。谢妧的唇刚刚沾到这酒就觉得有些甜味,这酒是果酒,她便放心,度数大概是不高的。这样的酒,应当不至于喝醉了。……外面的宾客等得时间有些久,这其中大半都是想看想这位景大将军喝醉的模样,若是错过了今日,以后大概都是没了这个机会了。陇邺世家贵公子来了不少,在场的人也大多都是相熟的。“今日大家伙儿可得灌醉景三公子,过了今日可就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大家想想啊,平日里咱们爹有没有拿景佑陵教训我们?今日我们哪能放过他?”此话一出,席中男眷抚掌而笑,附和道:“那是自然,我爹因为我去楚水巷,都不知道说过我多少回了,我哪比得上三公子哪样的人?”那人嘶了一声,“……那我又不尚公主,就算是去楚水巷也算不得是个什么事儿吧?”在场的人大多笑笑,唯有一个人始终坐在席上,一只手肘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端起一杯酒,新郎官还没有到,倒是自己先喝起来了。听到刚刚那人说的话,拿着酒杯的手只顿了顿,接着还是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大家酒都喝了些,说话起来也有些没过脑子,有个人看到燕绥在这边喝闷酒,拿着酒杯过来道:“我说燕兄,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闷酒,哦,听说你和长公主关系向来不错,现在也应当是为她高兴的吧?”“陇邺第一公子,”那人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盏,“家中戒训还不纳妾室,向来就是个不逛楚水巷的人,姑娘家好似大多都喜欢这样的公子,还当真是门好姻缘,是吧,燕兄。”他还没等到燕绥的回答,就看到景佑陵从不远处走近。景佑陵向来对人淡漠,所以和座上的各位都说不上熟稔,只礼节性地朝着各位点了点头。这群浪荡惯的了世家公子哪里就能这么放过他,一个个都凑到他的跟前,一杯接着一杯地同他敬酒。经常是这个人的酒杯才递过去,另一个人的酒杯又送到了他的面前。接连不断,景佑陵倒也是来者不拒。景佑陵这么喝着,面色却始终如常,没有丝毫改变,好似喝的就仅仅只是凉水一般,这么喝着,那些公子哥们都有些撑不住了,纷纷败下阵来。而在这个时候,燕绥提着一杯酒走到景佑陵的跟前来。他扯了扯嘴角,“敬你杯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