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以前就一直觉得殿下是太过忍让了些,惹得郡主越发变本加厉。今日这样一番话,怕是以后玉鸾郡主看到殿下便再也不敢逾越了。”耳雪哒哒哒地跑过来在谢妧的脚边蹭了一下,然后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她看。谢妧蜷起一根手指摸了摸它的头顶,惹得它发出轻微的呜咽声。“过去我对楚月珑实在是太过忍让了,才让她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所以今日她才敢在我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知道是该说她是傻,还是天真。”“奴婢还以为,”剪翠低声笑了一下,“今日殿下出口教训玉鸾郡主,是因为景三公子。”“嗯?”谢妧顿下摸耳雪的手,抬眼看着剪翠。“因为殿下从前很少和玉鸾郡主计较,就算她说了些什么不妥的话,也至多看在玉鸾郡主幼时的经历上作罢。殿下今日开口教训玉鸾郡主,而玉鸾郡主也恰好提了景三公子。”“看来殿下心中对这门婚事,应当也是很满意。”谢妧:“……”她愣了片刻,然后一不小心将耳雪胸口的毛薅下来了几根,惹得它低声叫唤了一下。谢妧回神,用手指摸了摸耳雪的头以示安抚,“满意?”她停顿了一下,轻声笑了一下,“也对,景佑陵向来风光霁月,陇邺世家贵女心仪他的怕是能从昭阳殿一直排到城外,现在陇邺城中还不知道说我是如何逼迫他的呢。估计也没有人会觉得我是不满意的。”“殿下贵为长公主,”剪翠道,“怎么可能会有人觉得是殿下高攀。景三公子虽然出挑,但是年轻有为的世家公子哪里没有。只要殿下想挑,哪个不是任由殿下挑选?”虽说是任她挑选,以谢妧的身份,本该确实如此。可是陇邺这么多子弟,要让谢东流觉得满意,又要让傅纭觉得家世合适,对谢策有帮助,挑来挑去,居然为她选了景佑陵。偏偏是他。“……不过,”剪翠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奴婢刚刚想起,殿下刚刚说到的那些话,当真是出自景三公子?”“怎么可能?”谢妧挑了挑眉毛,“以往宫宴之中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他,就他那个冷淡的性子,只怕是说出这样的话会要了他的命。”剪翠听闻这话,眉毛有些皱起来,忧虑道:“那……若是玉鸾郡主前去问陛下和景三公子怎么办?”谢妧倒是不怎么在意,用湿帕子仔细擦拭着自己的手指。楚月珑只要是个有脑子的,都不可能蠢到去问谢东流。而楚月珑若是去问景佑陵……就算真的去问了那又如何?总归这桩婚事已经定下来,景佑陵信不信先不谈,难不成他还能真的能来问她?况且若是景佑陵真的昏了头,在这个时候悔婚,谢妧还求之不得。毕竟,他们终归是要和离的。说到景佑陵和楚月珑,谢妧突然想到一件往事。弘历十三年的秋天里,她曾经撞见过的一件无人知晓的隐秘。远去的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景佑陵那时候缓带轻裘,身姿颀长,站在宫灯之下,神色冷淡地看着对面的人。弘历十三年的中秋宫宴时,宫中早早就装上了雕花的灯笼,微黄的灯光在暮色四合之下显得格外温暖。开阔的宫宴大厅之中,谢妧坐在高位之上,在与旁边贵女的交谈之中,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她那时候向来随心所欲,谢东流在这种事情上也都纵着她。所以谢妧看着这满堂之上乌乌泱泱的人,对上了燕绥的视线,两个人厮混已久,只略微对视之间就知道了彼此的想法。当年他们从大殿之中出来,燕绥为她带来了一只燕子样的用纸做成的小灯,当年笑着对她说:“若是以后见不到我的时候,看看这燕子灯,好歹也算是个念想。毕竟我这经常十天半月的不回陇邺,难免殿下挂念着我。”他向来说话没皮没脸,谢妧也没在意,当时只顾着把玩手中制作精巧的燕子灯。她极少出宫,虽然谢东流将上贡的最好的东西一向都会留给她一份,但是对于民间这样精巧的物件,却是极为少见。谢妧喜欢什么表现的向来十分明显,她若是喜欢什么,就算面上没什么表示,也会将很喜欢的东西放在手上来回把玩,舍不得放下。燕绥自然知道她很喜欢,打趣道:“殿下是喜欢这燕……子灯,还是——”他话只说到一半就将将止住,然后一向跟在燕绥身边的小厮就从他们身后追上来,有些气喘道:“少爷,侯爷让我喊你回去,还让我叮嘱你,在宫宴上离席,这实在是不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