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荼身子不好,也不必日日上朝。他本来想差人去迎吴熠,又忧心旁人做事不太利落,可他自己又不应该降身份亲迎,于是正在王府等着。实际上他就是懒得动弹。春日宴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只要支付得起,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据传老板是个女人,可若是没有什么背景,又怎么可能在京中多年屹立不倒,反而越做越大。楼就在盛安街,离得不远。祁荼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要动身去春日宴。迈出王府大门,正好看到吴熠牵着马,正要翻身上去。祁荼没想过会在门口遇到他,毕竟两年来从没遇到过。他下意识抿了一下唇。吴熠也没上马,几步朝他走过来:“王爷。”祁荼颔首回礼,转身欲走。见他没有反应,又道:“少将军既是一道儿,不如同我一起上马车吧。”吴熠没有应声,却抬脚跟了上去。放眼整个大梁,估摸着也找不出比他更标致的人了。不论男女,权且当作美色误人。所以才会被小王爷蛊惑了心神,上了他的马车。吴熠敛了眸子,他被这天上下来的仙人勾走了魂。所以他才会不在乎,朝野上最后一个称他少将军的人是什么身份,已经被封为王爷的人以“我”自称,又是否有些不合适。其实马车豪奢得很。赤红色的盖子,镶了金玉的边儿,里面添了桌案暖炉仍不拥挤。甚至可以躺卧,是嘉王府独一份儿的,嘉王祁荼体弱,不便多骑马,是特请名士造的这辆马车。祁荼以前还真没觉得吴熠这扮相怎么着,反正再怎么好看也美不过他自己。但这一回再看终究不同了,好像是阔别了千年的故人重逢,多看到一眼都是奢侈,所以每一个眼神都旖旎缱绻。他自己的长相偏桃花,是勾人那一挂儿的。吴熠从眉峰到下颔线,却都透出一种凌厉来。他在下朝后应当是回了将军府一趟,换下了朝服,那便难怪会碰上了。玄色长袍遮去他几分少年气。虽然吴熠也尚未及冠,但他无父无兄,气势沉了一些,头发束起,只额前有点碎发,马尾甩在下边。祁荼打量到臂缚,见他微有些握拳之意,收回了视线。他没有佩剑,可祁荼知道那把剑,他甚至还能描出纹样来。“王爷找臣是为何?”差点儿忘了,吴熠在父母去世后,话越来越少,只会直来直去地说话。祁荼眨眨眼,对他笑了一下:“只是想见一下少将军是什么样的。”只是想见一下名动京城的南阳少将军是什么样的。只是想见一下少年时期便痛失父母的吴家阿熠是什么样的。只是想见一下你。看一看我的阿熠,现在怎么样。————可是这些意思,吴熠一层都听不出来。他本身也不善言谈,再也不开口,反正祁荼约的他,祁荼总会开口的。马车一停,小林在外喊道:“王爷,周记的点心开售了!”“多买芙蓉糕,今儿个想吃甜的。莫贪多,也给别人留些。”祁荼吩咐完便咳嗽了起来,这副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一些。“您哪天都惦记着甜的。”小林应了一声,也不顾祁荼咳着,反正一阵儿就过去了,他还赶着去买糕。吴熠倒是想伸手。可是,虽然他们都是男子,但终究地位有别。祁荼自己取出来一套茶壶茶杯,给自己顺顺气。看上去他完全不记得后来那些。这很好,起码他出卖色相的时候可以方便一点:“下次且劳烦阿熠帮我拍一拍背了。”吴熠明显愣了愣。太亲昵了。祁荼歪着点头,双手捧着茶杯,扬了扬桃花眼,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不可以这样叫吗?阿熠?”惯会撒娇。他居然对这位王爷的撒娇毫不意外。吴熠别开脸不去看他。反正是他先忘记自己的身份的:“随你。”他这张脸生的太讨巧了,如果战场上有这么个敌人,吴熠都觉得自己很可能下不去手。没别的办法,只能妥协。祁荼笑着点点头,也不提拍背的事儿,见好就收。如果吴熠的情绪上脸一点儿的话,现在耳垂肯定都红了。“王爷,芙蓉糕买了两份儿来,还给您带了红豆的团子。”“递进来我温着。”祁荼眼神都更亮了几分,几十年没吃周记的芙蓉糕了,光是想着就食指大动了。“不成,等下要去春日宴,您要是拿进去了,必然吃光了。”吴熠有点儿想笑。哪有这么没架子的王爷,能和下人处成这样的关系。“不会的不会的,吴将军在里面看着我呢。”祁荼又看向他,带着点撒娇般讨好的意味,还可怜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