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尧正托着腮,目光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直至宴燃的视线迎上来,也不曾回避一下,对视片刻后,才下意识地往他身后扫了眼。今儿主子出宫,身边竟没带伺候的人?坐无缺席,唯一的空位是冬尧边上的,也不知是大家刻意为之还是机缘巧合。最终,宴燃在一片期待及看好戏的炽热目光中,向她而来。冬尧挑起一侧眉,看着他坦然地坐到身边后,一言不发的,像陌生人一般。……晚宴开始了,一票人推杯交盏。多年未见,大家并不陌生,还是熟悉的那个圈子,一旦混热了,男人低俗的荤话又开始没分寸地往外冒了,气氛活络,喧闹,又热腾。灯影摇晃,觥筹交错间,冬尧多喝了几杯,看着面前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无声地笑了笑。细数这些年的得与失,不禁感叹,时光飞逝,所有人都在前行,只有她,坚持了那么多年所谓的梦想,至今仍一无所获。“吃点菜啊,别光喝酒。”徐琳往她碗里一个劲地夹菜,但冬尧都懒得动筷子。她喝得面颊酡红,胜过五月天里绽放的海棠,唇瓣上沾染着潋滟的酒渍,眼底盛着头顶的光,她美得艳丽勾人,娇媚肆意。连背后城市璀璨的夜景,皆成了点缀。不多时,宴燃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喝一杯?”今夜的宴燃沉默寡言,别人问什么,他答什么,也不主动敬酒,但别人敬他,也都来者不拒。本以为按他的性子,今晚两人不会有交集,没想到这会儿他竟主动敬她酒,倒是显得有些诡异。冬尧瞥了他一眼,也不推脱,碰了碰他的杯子,一口干了。放下杯子的时候,发现宴燃没动,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冬尧眼尾抬了抬,不动声色地示意了下。须臾后,宴燃低笑了声,把酒干了。酒喝多了,烟瘾就犯了,刚想起身去楼下抽根烟,就看到陈子俊拿个酒瓶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他显然是喝多了,眼里带着酒后的浑浊,口齿不清道:“冬尧,今个儿,你可跑不了,必须自罚三杯。”这自罚三杯也得有个恰当的理由,冬尧不解:“理由呢?”“理由就是——”陈子俊晃着身子,眼角瞥了眼坐着的宴燃,笑了声,“我可把你当朋友了,谁知道你不把我当朋友,走的时候也不和我们几个打声招呼。”行,这个理由她接受。冬尧端起杯子,陈子俊唇角一扬,狠狠心倒了满满一杯红酒。“都喝了啊。”陈子俊存了心在找她事,宴燃也不拦着,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一副看戏的姿态。冬尧脖子一仰,几口就把一杯酒干尽,杯子倒挂下来,只淌下两滴。陈子俊来了兴致,又给她斟满一杯酒,这次更夸张,都快满出来了。徐琳想拦,被冬尧挡回去,她是该和过去好好道个别,借此机会,彻底做个了断。又一杯纯纯的酒精下肚,胃部开始火辣辣地燃烧起来,浑身也跟着火烧火燎的,燥热难耐。陈子俊喝多了,根本看不出她的不适,一边叫嚷她酒量好,一边斟满最后一杯酒。这一回,宴燃总算有了点反应,他没给冬尧拒绝的机会,直接夺过她手里的杯子。由于动作幅度过大的缘故,通红的液体洒了些出来,顺着袖口一直淌进小臂。宴燃将剩余的大半杯酒两口灌下,冷冷乜斜了一眼陈子俊,用不重不轻的口吻说:“灌女人喝酒,没意思。”陈子俊灌冬尧,出于什么目的,宴燃一早了然,这会儿才出手阻拦,也是真看不下去了。“你这是为了什么?”陈子俊拧着眉,一瞬安静下来,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他能喝多少酒,陈子俊再清楚不过了,医生一再叮嘱,要适量,不可贪杯,不可酗酒,不可喝太急,他全当耳旁风了。凡事一轮到到她身上,他巴不得豁出命来。宴燃一言不发,眼见气氛逐渐僵持,冬尧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抽搐,她未等任何人反应,只淡淡地说一句:“失陪一下。”抓上包,起身朝外走。……吐干净就舒服多了,可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冬尧只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脚步虚浮发软,全靠着一股不能倒下的意念,强撑着下楼。冬尧站不稳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侍者过来询问,她挥挥手把人打发了去。阶梯很长,数不尽的台阶,跟波浪似的在眼前起伏。冬尧笑了笑,从包里掏出包烟来,抿一根在唇瓣间,再去包里翻打火机。可掏了好几遍,都找不到,最后气急了,直接把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她两眼发虚,根本分不清哪个是打火机,哪个是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