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冬尧就当他没意见。她默默地收回视线,娴熟地掏出个打火机将烟点燃,一瞬间,空气里弥散起丝丝缕缕的烟雾。冬尧被包围在一片烟雾腾腾中,看不清脸色。良久,宴燃才低哑着嗓音开口:“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冬尧眼尾上挑,数秒后反应过来,抬了抬指尖夹着的烟,“你说这个啊?”她故作沉吟,“什么时候,让我想想啊——”宴燃没说话,坐等她回想。冬尧还真想了半天,才眯着笑眼:“早了,高中那会的事情了。”烟雾随着她吐息的瞬间,翻腾而上。宴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来我还真不够了解你。”“谁说不是呢?”她笑得肩膀一颤颤的,捞过桌上的水瓶,拧开,灌了两口后,朝里头磕了截长灰,“彼此彼此啊。”她这话里大有含义,宴燃没接嘴,扫了眼她搁在茶几上的烟盒,明知故问道:“苏烟?”“嗯。”宴燃冷笑一声:“玩长情?”冬尧手指一顿,隔着袅袅烟雾,她看到他从抽屉里掏出一盒金壳包装的烟,随手丢在桌上:“那烟我早不碰了。”宴燃起身,走过来懒散地坐到她身旁,随后又捞起腿边的烟盒,抽出一根来捏在手心里把玩:“你玩这些感动谁呢?”人一旦动了真情,就成了被感情操控的走卒,会变得软弱,变得不堪一击。她以为自己早就没有痛感了,直到这一刻,才发现,所有的努力终究是徒劳的。他的那些冷言冷语,犹如冰刀一般,寸寸刻入骨子里。“宴总,都这么多年了,你身边也是莺莺燕燕不断的,怎么还能这么纯情呢?”烟凑近唇瓣,冬尧眨了眨眼,“谁说我抽这烟是为了你?”随之,她轻笑一声:“难不成楼下保安抽这款烟,也是为了你?”那一声细细的笑声被融进烟雾里,无声地扩散。宴燃转烟的手指一顿,喉结上下滚了滚:“冬尧,嘴别那么利,别忘了你现在是在为谁打工。”“当然知道,你是我主子,我怎么敢忘?”冬尧探身,伸出手指勾了下他的下巴,跟逗宠物似的,“宴总,你说说,想让我怎么做?”“别太看得起自己。”宴燃一把捏住冬尧的手腕,又逐渐收紧力道,“还轮不到你主动成这样。”-冬尧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累了一天,骨头都快散架了,嗓子又哑又疼,就差冒烟了。这些年,她纵容自己,自知作为一名职业歌手,应忌烟酒,忌辛辣。可是这几样,都是她的心头好,是真戒不掉啊,戒了能要她命。洗完澡后,冬尧走进客厅,从玻璃柜里拿了瓶红酒出来。她有睡前喝酒的习惯,这些年,她日日失眠,靠的就是酒精作伴,若没了它,等同于丧失了所有寄托。她躺上床,白皙的双腿灵活地钻进一条薄毯里,一边晃着酒杯,一边刷搞笑的视频。她被逗得咯咯直笑,可那双眼里却不沾半点笑意。手机忽然跳出一条微信验证消息,冬尧戳开一看,竟然是他那性子阴晴不定的主子。她抿了口酒,慢悠悠地通过了验证。谁想,不多时,宴燃便直接发了个酒店信息来。冬尧心一抖。该不是真要陪睡吧?她刚在聊天框里打个:【?】还未来得及发出去,就收到了宴燃紧接而来的下一条信息:【下周有个酒会在京城,你得陪同。】冬尧想也没想,直接回了两字:【不去。】后宫佳丽三千,凭什么让她陪着去?还真以为她是他狗奴才,得千依百顺呢?冬尧没等对方回消息,直接调成飞行模式,随后将手机不甚在意地扔去一边。-巷子里灯光暗淡,直到二楼的那户灯火熄灭,他才走进楼道。宴燃坐在楼梯口,长腿微微曲起,肩膀松垮,手肘随意地搭着膝盖。头顶的感应灯洒下一片昏昏沉沉的黄晕,数秒后,又自动熄灭。如果她此刻开门,他必然会暴露无遗。可他知道,她有睡前嗜酒的习惯,喝多了,便会沉睡。宴燃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双颊略微凹陷,随之,一团烟又抵着唇瓣迅速滚了出来。自打回国后,他每天凌晨都会来这,除了出差出国外,一天不落。似乎是成了习惯,成了瘾,刻进血肉里,戒不掉了。他看着一团团呼出的烟雾在黑暗里翻腾而上,最后弥散在无尽的夜色中,眸色愈来愈深。记忆被切割的七零八碎,一帧帧晃过,最后再循规蹈矩地拼凑起来,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