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檀开口,却在那和尚开口的时候愣住。“靖王爷!”曲檀诧异的惊呼出声,和尚微微颔首。裴悯和瑶儿居然没有骗他,果真遇到了故友。“靖王爷……您……您如何……”当年靖王爷掉入山崖的事世人皆知,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呢,这怎么可能。“小曲,你老了。”靖王爷见老友这般震惊,甚至眼角都流下了泪,一时颇为感慨。“我莫不是见到了鬼,王爷你瞧着还是这般年轻。”“我若是鬼,岂不是早就灰飞烟灭。我还活着,有些事慢慢同你说。更何况,我们如今可还是亲家呢。”靖王爷还是同从前一般温文尔雅,曲檀震惊。“裴悯那小子是您的儿子!”靖王爷牵过曲檀的手,二人端坐金佛前,一径说到二更方才将这些年的境遇粗略说完。曲檀听了这些话,一时又悲又气,只恨不能起身冲到官家面前啐他一脸。“我都不气,你还气什么?”靖王爷见曲檀还是同年轻时一般真性情,心中不由宽慰。“还好裴悯是个孝顺有能力的孩子,否则这冤屈岂非一辈子洗刷不去了?”曲檀朗声又道。“如今也算是你的孩子了,瑶儿我见过,生的同她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实在好看。”靖王爷听曲檀夸裴悯,笑容更甚。两个老头互相吹捧,气氛竟也好了起来。——————————却说曲辰良率兵离开东京城没过几日,城中果真如同裴悯所想起了暴动。禁军只剩十分之一留在东京,这么点人的确不够看。哪怕裴悯再会调兵遣将,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常常是东边破了,西边又起。裴悯忙的焦头烂额,一连数日不曾回家歇息。曲月瑶本想随着丈夫一同平乱,然那日甫一出门便感觉头晕恶心。叫了大夫过来瞧,竟怀孕一月有余。裴悯这下可是怎么说都不肯放曲月瑶出门了,她也就只好揣着这个孩子每日在院中闲逛打发时间。大约是七月中,东京城好容易安稳些。天气转热,裴悯适才有时间回府纳凉。屋内放了不少冰盏,另有一排应季水果。裴悯瘦了许多,身子骨原本就瘦弱,如今更加疲乏。曲月瑶只当裴悯做什么都运筹帷幄信手拈来,然如今瞧见他这般操心的样子,不免心疼。“早知如此不该提前婚期,也不该让曲辰良领兵出征。”她轻声道,手握住裴悯的胳膊。“你又开始乱想了。”裴悯轻笑,将曲月瑶拉入怀中。轻轻摸了摸曲月瑶的小腹,“若是生出孩子来也这般忧愁如何是好?”“是我无能,叫夫人忧心。你这般反而叫我无地自容。”见裴悯这般说,曲月瑶心中哪怕是有万般悔恨,此刻竟也不敢再说。裴悯同自己不过相识一载,然细细数来替她和曲府做的事情竟是旁人相处一生也做不来的。曲月瑶心中明白裴悯都是为了宽慰自己,倘若再叫他忧心,就真的是不懂事了。“我知道了。这些日子我赏花看戏,过得很惬意。”曲月瑶勾起唇角,轻轻依偎在裴悯怀中。双手轻轻敲打着裴悯的胳膊,帮他缓解疲倦。“今日我不出去。”裴悯也笑,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他困得厉害,曲月瑶起身忙令人去铺了被褥在软榻上。外头凉风阵阵,乌云不知为何遮住了阳光。丫鬟们将卷帘放下,复又抬了一扇屏风搁在窗户前。屏风上头是苏绣,一副百蝶穿花图。色彩妍丽,绣法精湛,二人相拥眠在软塌上。听着外头风声阵阵,紧接着从西边突然传来一声滚雷,几乎就像在耳边炸开般。裴悯惊醒,下意识的摸了摸曲月瑶的脸。“怎么了?”裴悯摇头,“没事,下雨了。”话音刚落,外头果真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丫鬟们各自都歪在门框椅子旁,这个气候小憩是最舒服的了。“又惦记着那几个被烧坏的衙门了?”曲月瑶一眼看出裴悯心中想的什么。“他们也不是蠢的,下了雨莫非还仍由自己淋?裴大人将心放回肚子里吧,少你一日东京城不会有事的。”她低声劝慰道,强行将裴悯的眼皮给按回去。“嗯。”裴悯点头,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就算真的想管,如今也是有心无力。雨就这么下着,竟是一气儿下到了午后。曲月瑶是被噩梦惊醒的,她梦见了曲辰良浑身上下插满箭簇,鲜血淋漓倒在血泊中。她一口凉气上了心口,居然疼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