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漆根本不知道她去哪儿就说顺路,想来是怕她再像上次在当铺一样被人欺负。陶枝心底一暖,温柔地笑了笑:“知道啦。”—宋鸣鹤从作坊里走出来,面色凝重。最近的一批香粉眼看就要制成,谁知道最后一道晾晒的工序出了岔子。他资产不够殷实,这批货投的还是廖清欢的嫁妆钱,只能赚,不能赔。这几天宋鸣鹤天天往作坊里跑,亲自督工,总算勉强解决了问题,但香粉的品相远不如他的预期。可市场不会等着他精益求精,现在所有商铺都在明争暗斗,他稍一落后,就再也追不上了。宋鸣鹤神情严肃,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家铺面前。一抬头,“香居”两个字赫然在目。这店的主人和他有过龃龉,香居和他的雅庄又极为相似,因此向来被他视为对手。香居重质不重量,店老板在宋鸣鹤看来是个脑子不怎么好的,每天除了钻研就是调制,全身心都扑在香上,若不是品质好老客多,早就开黄了。宋鸣鹤想了想,撩袍走了进去。店里连个伙计也没有,只有老板陈文隽自己一个人趴在桌上,埋头研究着什么,连有客人进来都没发觉。宋鸣鹤自己在店里转了一圈,见店中如此冷清,心中的郁结便消散不少。就按陈老板这个做生意的风格,怕是还没等到研究出什么惊艳妆品,店就已经倒了。他挂上温和的笑容,风度翩翩地走过去,敲敲他的桌面:“陈老板?”陈文隽一抬头,凌乱的额发之下一双茫然的眼睛:“什么事?”他看着很年轻,虽然实际已有二十□□,但因为不问世事也不爱操心,脸生得格外显小,眉清目秀的,看着不过是刚加冠的人。陈文隽看了他一会儿,才认出他是谁,当即不怎么感兴趣地“哦”了一声:“宋老板。”宋鸣鹤笑笑:“陈老板这是又研制什么宝贝呢?”陈文隽把头低回去,敷衍道:“说了你也不懂。”宋鸣鹤笑意微冷,背起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此,那宋某就恭候陈老板的大作了。”他走后,陈文隽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又继续手里的活儿。陶枝走到香居门口时,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脚步顿时一顿。这细微的动静没有躲过程漆的眼睛,他偏头:“怎么?”陶枝蹙起细细的眉:宋鸣鹤来香居做什么?他从前就一直看不上陈文隽这个香痴,后来借自己的灵感做出芙蓉粉、一举登上皇商之位,就更不把他放在眼里。她还记得宋鸣鹤说过:“热情人人都有,但机遇却是万里挑一。陈文隽虽然努力,但成不了大器。”陶枝望着他伟岸的背影,唇角缓缓勾起。宋鸣鹤一定想不到,当年他自鸣得意的机遇,现在已经被她亲手夺走了。程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认出这就是那天和她在街上对视的男人,多半是她那个人渣前夫。程漆冷哼一声:“不是要卖东西吗,还愣着?”陶枝收回目光,捏了捏肩上的布带,笑笑:“这就去——你快去武馆,我自己回家就好。”一起生活了太久,这话说着,有种连陶枝自己都没发现的亲昵。但程漆感受到了,他眉尖微微一挑,却什么都没说,伸手在她肩上一带:“去。”陶枝走后,程漆才低下头。身旁空气中仿佛在留存着她身上的那股香,如风拂过山坡,香味如草木,却又不尽相同。程漆识过无数种味道,香也好毒也罢,至少有千百种,却竟闻不出她身上任何一点熟悉的香调。这世上能神秘至此,连他都毫无头绪的味道,只有一种。他面色沉肃,走到武馆那条街时,梁萧已在街口等候多时。程漆用眼神询问。梁萧凑上来,表面像是在说笑话,声音压得很低:“七哥,那位要见你。”—陶枝进了香居,店中果然还是老样子,冷冷清清,只有陈文隽一个人废寝忘食地研制。上一世也是如此,即便是她那些高门姐妹们,也都是追逐着最光鲜的铺面,最时兴的妆品,只有她这样真正喜欢胭脂水粉的人,才会懂得香居的好。她知道和陈文隽这样的人多说无益,于是干脆地把包裹一摘,拿出香粉,打开放在陈文隽面前的桌上。事实上从她把香粉的小罐拿出来的那一刻,陈文隽就已经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中的东西。“这是什么?”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好香,太香了,这是什么花?芙蓉?”陶枝开门见山:“陈老板试试?”陈文隽一抬头,看见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她身上也带着相同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