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鸣鹤问:“什么?”刘老板压低声音:“南阳倒了!上头那位派的可是楼主,听说昨夜归京了!我行里的伙计昨天起夜看见的,一大群人在屋檐上飞,连声音都没有,吓死个人!”宋鸣鹤一挑眉,想的却是别的事:“南阳王拥兵自重已久,如此一来,南方的蚕丝、香料线路应会顺畅不少……”刘老板拍拍他:“是这个理,这次叫你来也是为了此事……”宋鸣鹤点点头,若有所思。过一会儿,布行的生意也开始了,伙开始在门口吆喝。今天是开集的日子,刘老板的布行就开在集市道旁,不一会儿店面里就来了些客人。宋鸣鹤听着刘老板口若悬河,脑中忽然不着边际地冒出个想法:他之前听小厮说,陶枝现在卖花为生……她今天会来吗?—陶枝没想到程漆一走走了半个月,阿婆虽嘴上不说,但其实每天都很担心。昨夜陶枝留下来陪她,阿婆一整夜没睡踏实,早上起来便有些精神不济。恰好金丝桃开好了,陶枝说什么也不让她去集市,叫程实看好阿婆卧床休息,自己裁了花,放到盛水的桶里,打算去集市买。自打上回那顿饭后,郭玲时不时过来找陶枝玩儿,连带着和程实也相熟不少。程实每天冒着粉色泡泡,对陶枝的态度也从不待见变成讨好。“别跑来跑去的,让阿婆好好睡一觉。床头的水凉了就换杯新的,知道不?”程实点点头,小声嘀咕:“你不在时我就这样干……”陶枝在他脑袋上抓了一把,提着花桶出门了。金丝桃是种很精致的花儿,明艳金黄的花瓣托着金丝状的纤细花蕊,有种脆弱又动人的美。陶枝很喜欢这种花,裁枝运送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到了集市,已经人山人海,往常阿婆坐惯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陶枝四顾寻找空地。手上的桶盛了水,很沉,她左右手来回换了几次,忽然一轻。一转头,见是一个常来买花的客人,陶枝感激地笑笑:“谢谢唐公子。”唐闵看着她,白皙俊秀的脸微红,低声道:“我来回走了两趟,没见着你,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陶枝瞳孔清澈,笑着把散乱的发拢回耳后:“来的,今日金丝桃开得正好,不知唐公子喜不喜欢这花儿。”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唐闵却看呆了。女子抬手时,袖间有种浅淡的香,闻着十分舒服,就像她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清新又灵动,如叮咚山泉一般,能淌进人心里。唐闵看着她的脸,鬼使神差道:“是‘陶’花?我喜欢……”陶枝便就笑笑:“那劳烦公子替我寻个空地?摊子摆开才好挑花。”唐闵这才回过神,连忙道:“哦对、对!这就找……”他连忙提着桶向前走几步,赶在一个捏糖人的大伯之前,把一个空位置占上,冲陶枝摇手:“陶姑娘,这里!”陶枝却站在原地没动。唐闵一走,她才看见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人。宋鸣鹤正眉头紧蹙,目光深沉地看着她。陶枝和他沉默对视片刻,忽然失笑。她还奇怪为什么看唐闵有些莫名的熟悉感,现在蓦然对上宋鸣鹤,便忽然了悟。年轻,俊秀,易羞,清瘦,再加上一身书卷气——可不就是年轻时的宋鸣鹤?她少女时曾对这样的他一见倾心,如今隔着人流,看见宋鸣鹤那张依然英俊的面孔,内心已是毫无波动。陶枝摇了摇头,当没看见他,转身径直走向唐闵。“多谢公子了。”她把摊布铺开,自己抱膝坐下,仰头笑笑:“公子挑。”唐闵看了宋鸣鹤好几眼,压下了心中疑惑,一撩衣摆蹲下身来,和陶枝平视:“都挺好的。”宋鸣鹤有些不是滋味。方才他看陶枝和那个陌生男人谈笑风生,竟不见一分被休的落魄困苦,反而越发娇艳,怪不得招人。他垂在身侧的拳头不由地捏紧了,转头去看那个厚皮脸的男人,眼睛一眯,忽然发现了端倪。那个男人,和年轻时的自己,很像。这念头一起,他心中莫名的郁气忽地一散,接着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还是没放下吗?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多么无所谓,其实都不过是掩饰心中的悲伤罢了。这边陶枝想了想,好脾气地笑笑:“那我就自作主张,给公子挑了?”唐闵深吸口气,鼓起勇气道:“我看姑娘每次都是卖完就收,唐某若是把这金丝桃全包了,不知姑娘能否赏光和在下吃一……”——“陶枝。”唐闵话没说完,一道低沉的声音插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