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虽知是奉承,老太太却也不嗔怪,笑道:“老东西,什麽话叫你讲出来都变了味儿,定海神针可不就是根棍子。”宛卿道:“我看咱家的活宝正是方阿妈。”方阿妈只付一笑,又站回老太太身后不说话了。
血浓于水,命定无可奈何,上回不欢而散,无关今后相见,“血浓于水”,旧语俗套,该论时,谁逃得脱?
“我终日惴惴不安。”姑姑来剧组探班时,对秦羽织说。
“他的病,不在一朝一夕。”后人仍有时间尽孝。
“有人带坏他。”
羽织哭笑不得:“他将近八十岁,吃糖吃到蛀牙,该当欣慰。”
姑姑摇头:“他背着护士把药倒掉,逃出医院,抽烟喝酒更胜往日。”
“真的?”
“他为一僧人渡金身,为一唱戏小生买下整座戏园,”姑姑凝眉,“做这一切时,贾士章在身边。”
多麽久远的名字,姑姑的前夫,祖父的半子。
羽织说:“你或许该与他谈谈,但是齐楚…”
“我坦蕩没有顾虑,可他不肯见我,他已有固定伴侣。”
“放宽心,”秦羽织拉住姑姑的手,“总有办法,我愿代劳,告诉我他的住址。”
“士华路32号。”
把地址记在一张卡片上,羽织先去拍戏。
…
贾士章很大度,不计前嫌,肯在自己的公寓接待故人,他熟络地唤‘羽织’,一如未与姑姑分手时,热情不是装的,秦羽织更没理由虚与委蛇,直白道:“祖父是个病人,你若爱惜他,不该助他胡来。”
多麽冠冕堂皇,却又不错的开场白。
“你们和好了?”贾士章道:“他也是个老人,需要被理解和尊重。”
“他有病在身,还在治疗。”
“但治不好了。”
沉默一瞬,羽织道:“总有一线希望。”
“试想,一个人明知自己时日无多,是否愿意终日困在循环中,打针,吃药,疼痛,睡眠,苏醒,打针?能活百日与五十日,有什麽区别?”
羽织险些拍手叫好,说得不错,但此行目的不能忘。
她说:“你变化良多,过去你是精明而理智的,姑姑从英国带回的水晶吊灯,你何尝不觉得繁琐?
“小姑娘,别教我做事。”
她乘胜追击:“是因为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