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她问得倒也平静。
此情此景,若再看不出蒋家明的心意,她真成了傻子。
“我发现我一直在等,”他说,“等家诚放下。”
至于何时动情?千古难题。
若真要努力追忆,一天,他站在教学楼的窗口,正为下个月委员选举头大,向下望去,见她在雨里行走,浑身雾蒙蒙,根本没有躲雨的意思。
他认为自己掩藏得很好,殊不知,心思在旁人眼里,昭然若揭。
这几年,她的影片上映,多忙都会抽空看一遍,两遍,无数遍,倒成了缓解疲惫的唯一法门,
未婚妻子为此大闹,剪碎票根,可隔日又在他换下的外套口袋中发现遗漏的,心灰意冷,搬离共同置办的新居。
即决定面对内心好了,却遗憾迟了,过去尚能与沈贺文争一争,而眼下,蒋家明除了任性,既无立场,亦无优势。
秦羽织静静听着,想,他可以吗?这个人可以吗?
家明是老朋友,深知她的过往,不必费心思解释;家明有知识有涵养,为人豁达且克制,与他在一起,会很舒服。
最关键一点,家明爱她,这年头,找个相爱之人嫁了太难,多得是乍见之欢,搭伙过日子,她还图什麽?
家明的手,放在座位的扶手上,只要她乐意,可以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那她的故事将宣告结局。
还在等什麽,秦羽织?世上最适合你的姻缘就摆在眼前!
“因为沈贺文吗?”蒋家明说话了。
她都没发觉,短短几分钟,叹了又叹。
秦羽织摸摸嘴巴,再摸摸眼睛。
家明道:“放心,你什麽也没有说。”
但胜过千言万语。
他两人之间,岂止横亘千山万水。
蒋家明百感交集,贪婪地打量她。
殊不知,身后不远也有一双眼睛打量着他们。
电影结束,观衆突然等不及似地散场,她与家明留到最后,家明送她回家,临别时,笑:“真的不后悔错过一名大好青年?”她摇摇头。
“明天报纸会刊登我的婚讯,届时上海滩将多一名大人物,”他调皮地眨眨眼睛,“至于我的心事,只有月亮知道。”
这瞬间,秦羽织突然分不清家明与家诚,嘿,这两兄弟。
……
淩晨时分的楼道格外寂静,此刻邻居沉沉睡去…
兀地,从暗处闪出一人,头顶小小的灯,将那人的影子拉得倾长,羽织紧贴墙壁,紧张得大口呼吸。
转瞬,这人走到光明里,竟是沈贺文,不待她开口说什麽,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走向公寓的门。
沈贺文一言不发。
进到屋子中,羽织瞧出他的脸色是十分难看的,想必他在此地等了太久,那方才与蒋家明的对话不是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