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都不叫事。”
“是我不好,早知她是女主角,还叫你接戏。”
“不必挂怀,我去二楼走走。”
二楼是她的房间,现在已经空了。
她站在露台上,欣赏眼下的香海,远处屋顶鳞次栉比,巷子像迷宫,走不出,就得困在里面。
黄浦江畔,遍地是黄金,可并非人人有资格捡。
有人说五十年后是电影明星的天下,真当做了才知,混口饭吃,哪行哪业都不易。
而什麽事,目的一旦归结为‘混口饭’,便要在本来的难度上又加三分。
秦羽织不是。
亡人的遗産足够她富足地过完后半生,她想要的实际连自己也不知道,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难’。
“最好的地方被你逮着了。”有人她身后说。
回头,是红姐。
红姐曾是盛极一时的花旦,无数男人的梦中人,女人穿着打扮的楷模,如今年华不再,气韵仍旧逼人。
秦羽织向她点头:“怎麽说?”
“赏花再也找不到这麽好的角落了。”
确实。
她说:“从这里能望到对角的街,老金铺,面包房,还有一处废弃的电车站,常有不知情人的在那里等待,然后茫然的离开,乃本城最佳风景。”
有趣的人。
她说话时有一番风情,灰色的旗袍在她身上不是朴素,而是禁欲,这点连黛乔也比不上,黛乔太张狂了,由内而外,而凡事做尽也就没有后路,红姐不是,人们不禁会猜测她隐含在内里的丰富。
“再有,原本的屋主必定极爱惜主这房间的女人。”
秦羽织说:“你怎麽知道是女人,万一是他的女儿,或是母亲?”
红姑温柔地挑起一根细眉:“不会,你瞧,这露台与隔壁书房的露台本是一座,却刻意加了阻隔,两处只能相望,不可通行,只得珍视的女子,才思慕的小心翼翼。”
“尊重便是最大的爱意。”
一语点醒梦中人,秦羽织从未发现。
“小朋友,先走了,你独自个清静吧。”
秦羽织也下楼去,对导演说:“我们再试一试原本的安排。”
“何必执拗,你不行。”
“信我,你花费十分钟,博观衆一句不落俗套,值是不值?”
他哼笑:“愿你演得比说得好。”这是同意了。
黛乔当然不乐意,还没打够她,可蔡导演得罪不起。
恨一个人很容易,爱一个人则需要胆量。
婉容是富足家庭养大的孩子,关键,父母相敬相爱,她被爱包围,也能拿出纯粹的爱。
她不在乎奚落,背叛,轻视,或是一时胜负,因她相信,爱的终点即是胜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活得简单,哭就是哭,笑就是笑,爱就说出,恨便离开,不,她没有恨,只有遗忘。